甬道內的喧囂與血腥氣逐漸被拋在身後,牧九的身影在幽暗曲折的路徑中飛速穿行。
築基後期的靈力在經脈中奔湧,遠超從前的雄渾,讓他對周遭的感應也敏銳了數倍。
司徒顏那枚玉簡所載的路線,並非一條坦途,而是指向一處更為凶險的地域。
空氣漸漸變得濕熱,一種混合著腐臭與甜膩的怪異氣味鑽入鼻腔,令人聞之欲嘔。
前方光線晦暗,地勢陡然開闊,一片廣袤無垠的毒沼呈現在眼前。
墨綠色的沼澤水麵不起絲毫波瀾,咕嘟著拳頭大小的慘綠色毒泡,炸開時散逸出五彩斑斕的瘴氣,將天光都染上了一層詭異的色彩。
沼澤邊緣,枯死的樹木形態扭曲,仿佛垂死的囚徒,無聲訴說著此地的絕望。
“好濃的毒瘴……”牧九眉頭微蹙,這等毒性,尋常修士沾染一絲半點,恐怕都要化為膿水。
他屏住呼吸,運轉靈力護體,目光警惕地掃視著這片死寂的毒沼。
就在此時,沼澤深處傳來一陣騷動,幾道人影正在那裡忙碌。
為首的是一名身著碧綠羅裙的女子,眉目姣好,氣質卻帶著幾分陰冷,正是萬毒穀的少穀主江心月。
她正指揮著數名萬毒穀弟子,小心翼翼地操控著一隻通體瑩白的玉蟾蜍。
那玉蟾蜍不過巴掌大小,趴在一片巨大的毒蓮葉上,嘴巴一張一合,竟將周圍濃鬱的毒瘴源源不斷地吸入口中。
每吸入一口毒瘴,玉蟾蜍的身體便會鼓脹一分,表麵的玉色也愈發深沉,隱隱有流光轉動。
“以毒攻毒,倒是個法子。”牧九隱匿在一片嶙峋的怪石後,暗自思忖。
萬毒穀弟子神情專注,顯然這玉蟾蜍對他們而言極為重要。
突然,那隻一直平穩吞噬毒瘴的玉蟾蜍猛地一顫,發出一聲古怪的“呱”鳴,聲音尖銳刺耳。
它腹部急劇起伏,體表瑩白的光澤迅速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祥的烏黑色。
“不好!玉蟾失控了!”江心月臉色一變,急聲喝道。
話音未落,玉蟾蜍猛地張開大嘴,噴出一股濃鬱至極的黑色毒霧。
距離最近的兩名萬毒穀弟子躲避不及,被毒霧兜頭罩下。
“啊——!”
淒厲的慘叫聲響起,那兩名弟子渾身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潰爛,雙目瞬間變得赤紅,失去了所有理智,嘶吼著撲向身旁的同門。
“快退!它們變成毒人了!”江心月又驚又怒,急忙指揮其他弟子抵擋。
場麵頓時一片混亂,毒人的攻擊悍不畏死,身上散發的毒氣更是讓其他弟子束手束腳。
牧九冷眼旁觀,這萬毒穀行事狠毒,如今也算是自食其果。
他的注意力並未在萬毒穀的內訌上停留太久,方才玉蟾蜍異變的一刹那,他敏銳地察覺到毒沼邊緣的某一處空間,似乎蕩起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漣漪。
那片區域的光影微微扭曲,仿佛水麵被投入石子,蕩開一圈圈無形的波紋,與周圍穩定的空間格格不入。
“這是……空間波動?”牧九心中一動。
他悄然靠近,凝神望去,隻見那片扭曲的光影之後,隱約形成了一條模糊的通道,深邃幽暗,不知通向何方。
就在此時,一道纖細的身影在那扭曲的光影中一閃而逝。
雖然隻是一瞬,牧九卻看得分明——那是歐陽娜娜!
她似乎陷入了某種困境,身形踉蹌,臉上帶著驚慌與迷茫,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拉扯著,很快便消失在光影深處。
“她怎麼會在這裡?”牧九有些意外。
他嘗試著將神識探入力那片區域,卻感到一股奇異的法則之力在排斥,神識一旦深入便如同泥牛入海。
即便如此,從那逸散出的微弱法則波動中,牧九還是捕捉到了一些極其破碎的畫麵和斷續的聲音。
“……玄溟子……年少之時……”
“……飛升……真正的……真相……”
“……欺天……大局……”
這些詞語零星散亂,不成片段,卻讓牧九心頭劇震。
玄溟子?飛升真相?
這些字眼每一個都牽動著他最深處的渴望。
他強壓下立刻衝進去一探究竟的衝動。這片區域的法則之力詭異莫測,歐陽娜娜的下場便是前車之鑒,貿然闖入,後果難料。
葬天劍在背後微微震顫,似乎也對那股法則波動產生了某種感應。
牧九深吸一口氣,將這處異常牢牢記在心中,決定暫且退避。
萬毒穀的騷亂仍在繼續,江心月雖然手段狠辣,一時半會兒也難以徹底解決那幾個毒人。
牧九沒有再理會他們,轉身循著玉簡上標記的另一條路徑,繼續向活人墓更深處探索。
不知行進了多久,前方隱約傳來熟悉的靈力波動。
他神色微動,收斂氣息,悄然靠近。
在一處相對完整的石室中,合歡宗的數道身影映入眼簾。
司徒顏正站在石室中央,素手掐訣,眉心血痕隱現,身前懸浮著一麵古樸的銅鏡,鏡麵光華流轉,顯然是在破解某種禁製。
她的神情專注而冰冷,似乎並未受到之前雙修事件的太多影響,或者說,她將那些影響儘數壓在了心底。
而站在她身側不遠處的蘇妙音,卻讓牧九微微皺起了眉頭。
往日裡巧笑倩兮、眼波靈動的蘇妙音,此刻卻顯得有些不對勁。
她眼神迷離,帶著一絲空洞,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詭異笑容,身形微微搖晃,仿佛提線木偶一般,對司徒顏的施法不聞不問,隻是癡癡地望著石室的某一處陰影。
那模樣,竟似失了魂一般,與平日判若兩人。
“她這是……怎麼了?”牧九心中泛起嘀咕。
合歡宗的功法本就涉及神魂,蘇妙音此刻的狀態,絕不尋常。
司徒顏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破解禁製的動作微微一頓,冰冷的目光朝牧九隱匿的方向掃了一眼,卻並未多言,繼續專注於眼前的銅鏡。
牧九心中一凜,知道自己被發現了。
他沒有現身打擾,深知此刻的自己,最好還是做個安靜的看客。
這活人墓中,變數太多,各方勢力在這墓中角逐,局勢隻會越來越混亂,而混亂,往往也意味著更多的機會。
他悄然退走,身影再次沒入陰影之中,朝著玉簡上標記的下一個可疑地點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