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破曉時,青禾站在幽冥結界前,天青色裙裾被罡風掀起翻湧的浪。
謝硯秋一襲霜紋劍袍,玄霜劍懸於身側,劍穗上的白玉蓮子早已化作金青交融的靈光。
他回眸看她,眼底是百年如一日的沉靜,卻又比任何時候都要溫柔。
“禾禾。”他喚她,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我要去了。”
青禾沒有哭。
她隻是仰著臉看他,杏眸映著晨光,清澈得像初逢那日的靈泉。
她知道這一日終會來,從他第一次帶她踏入魔域,從他每一次望向幽冥結界時微微收緊的指尖。
她都知道,他沒有親口告訴過她,但是也從未隱瞞過他。
“好。”她輕聲應道,指尖撫上他心口那道金紋佛印。
謝硯秋低笑,指腹蹭過她的眼尾,像要記住每一寸溫度。
結界那頭,無數魔兵靜立,最前排的孩童赤瞳澄澈,他們眼裡都是如出一轍的渴盼。
滄溟與赤魔站在最前方,衣袍被風吹的獵獵作響,卻誰都沒有出聲催促。
這是萬年來,魔族第一次離純淨的靈氣如此之近。
謝硯秋最後看了青禾一眼,轉身踏入結界裂隙。
玄霜劍嗡鳴震天,劍氣如星河傾落,而他立於風暴中心,菩提根基填補大地,金光如旭日初升,一寸寸補全天道殘缺。
青禾感受著魔域大地上湧的濁氣下沉。
可是還不止如此,她還看到了魔域血色的天穹被金光滌蕩。
看著第一個魔族孩童怯生生伸手觸碰從天而降的靈雨,那孩子赤瞳裡的猩紅褪去,竟透出琥珀般的澄澈,他們仰著臉,任由雨水打濕臉頰,發出驚喜的笑聲。
她開始慌亂起來,不是說隻是拿菩提根基去補天道嗎?
那這一場靈雨,洗刷已經存在的濁氣和煞氣的靈雨是怎麼來的?
青禾接住謝硯秋墜落的身軀時,他的體溫正在飛速流逝。
她死死摟著謝硯秋,掌心貼在他心口,青蓮根基不要命地往他體內渡去,可那些靈力如泥牛入海,轉瞬消散。
【沒有用了,禾禾】係統哽咽的聲音響起,落下的靈雨是他的佛骨所化,沒有了佛骨,他根本承受不了你渡過去的青蓮根基。
“怎麼會……怎麼會沒用?!”她聲音發顫,指尖掐進他衣襟,“不是說……隻是用菩提根基補天道嗎?!”
係統在她識海中哽咽:【禾禾……靈雨是他的佛骨所化……】
“那又如何?!”
她幾乎嘶吼出聲,“劍修的道心劍骨,是可以承受的。”
【可他的無情道心早就碎了。】
青禾猛地僵住。
【你還記得他第一次獨自去幽冥海巡視嗎?】
係統的聲音輕得像歎息,【那一次……他回來時,無情道心就已經碎了。】
——誰也不知道那幾日,他獨自一人去了哪裡,承受了什麼。
——誰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親手碾碎了自己的道心。
青禾的指尖顫抖著撫上他的臉。
她想哭,可是她沒有眼淚了。
她想說話,可是她發不出聲音了。
她隻能一動不動得盯著他看。
——原來那時候……他就已經碎了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