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正在禦書房撚著新貢的雪芽,指尖沾著清露未乾的茶香。
鎏金茶盞在她手心轉了個圈,忽地一滑:
“哐當!”
茶盞砸在龍紋磚上,滾燙的茶湯濺上帝王玄色衣擺。
青禾慌忙去擦,眼前卻驀地一黑,身子軟軟向前栽去。
“禾禾!”
蕭臨淵一把攬住她的腰,掌心觸到的纖細讓他心頭一顫。
懷中人麵色煞白,連唇上那抹慣常的胭脂色都淡得幾乎看不見,羽睫輕顫如折翼的蝶。
“傳太醫!”
帝王聲音裡淬著冰,手臂卻將人箍得極緊,仿佛怕一鬆手她就會化在晨光裡。
老太醫診脈時,青禾虛虛攥著蕭臨淵的衣袖,指尖冰涼。
“恭喜陛下!”
老太醫突然伏地高呼,聲音抖得不成調:
“昭妃娘娘這是喜脈啊!已經一個多月了。”
老太醫心裡暗喜,診出昭妃娘娘的喜脈,陛下必定有賞。
殿內霎時死寂。
青禾感覺到帝王的手猛地收緊,抬眸正撞上他猩紅的眼睛。
那雙向來淩厲的鳳眸此刻翻湧著她從未見過的欣喜。
像是荒漠旅人忽見綠洲,又像暗夜孤舟驟逢燈塔。
“賞!昭陽殿上下賞三年俸祿!”
蕭臨淵的聲音啞得不成樣子,打橫抱起她時連指尖都在顫:
“去把南詔進貢的暖玉榻挪到寢殿,再……”
他突然低頭貼在她腹間,玄色冕旒垂下的玉珠掃過她指尖:
“傳朕口諭,即日起免了六宮請安,任何人不得擾了昭妃的清淨。”
青禾倚在他劇烈起伏的胸膛上,聽著那如擂鼓的心跳。
她悄悄撫上小腹,明明是假孕。
可此刻看著他欣喜的樣子,她竟是不忍心讓他失望,女孩心裡湧起酸澀。
“寶貝兒,”
帝王滾燙的唇貼著她冰涼的耳垂,連喘息都帶著小心翼翼的歡喜:
“咱們的小皇子,定是隨你,生來就會折騰朕。”
窗外忽起春風,將案頭奏折嘩啦啦吹開。
青禾望著那頁“幽州賑災”朱批上未乾的墨跡,突然落下淚來。
這淚半是惶惑半是算計,倒比往日更添三分楚楚。
——
昭妃有孕的消息,不過須臾,便傳遍六宮。
謝明棠手中的玉梳“哢”地斷成兩截。
翡翠碎片濺在銅鏡上,映出她瞬間扭曲的麵容。
“當真?”
她聲音平靜得可怕,唯有佛珠在指尖急速轉動的簌簌聲泄露了心緒。
女官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千真萬確,太醫院三位院判都診過脈了。”
“陛下……陛下把南詔進貢的九轉玲瓏塔都賜給昭陽殿了。”
皇後望著鏡中自己眼角的細紋,忽然想起今晨梳頭時發現的白發。
她恐懼著的那一天還是來了。
那沈家小姑娘,怎麼就能那麼命好呢?
憑什麼啊?
她安排的美人,還沒站到她麵前,就被陛下淩遲處死;
她在鈴蘭花叢撒下藥粉,她還是有了孩子?
她陪他踏過屍山血海,到頭來,卻抵不過那丫頭三個月的恩寵。
她不甘心,她好不甘心!
可惜她如今手上,已經再無人可用。
她謝明棠,竟落得如此地步。
她隻能暗暗祈禱,祈禱那些藥粉再狠毒一點……
早日打下沈青禾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