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聲漸漸小了,燭火搖曳。
蕭臨淵的吻從她濕潤的眼睫一路輾轉。
瑩潤如玉的膝上肌膚與雪白的皮毛相映,竟比那獸皮還要白皙三分。
窗外垂落的紫藤花枝突然劇烈搖曳。
青銅雁魚燈的光暈陡然傾斜,鎏金燈台在白虎皮毯上烙出蜿蜒的焦痕。
青色紋窗紗被夜風掀起一角,露出邊緣的指印,昨夜尚是完整的蓮花盞,此刻沿冰裂紋滲出琥珀色。
梁間垂落的藤蔓突然絞緊承塵彩繪。博古架上的葡萄紋銅鏡映出白虎皮毯的異狀:絨毛倒伏成旋渦狀,金絲滾邊綻開三寸裂帛。
“唔……”
青禾眼尾泛起薄紅。
“禾禾,寶貝兒……”
“朕幼時讀書,讀到一句話: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當時隻覺得荒唐。”
“可是現如今,朕覺得,此言不虛。”
青禾眼睫輕顫,透過窗欞的縫隙,看見外邊的鈴蘭花圃。
窗外,風又起,雨又落。潔白的鈴蘭花肆意生長,潔白的根莖弧度那麼漂亮。
它們明明那麼抗拒……,卻又歡呼著……,期望開出更潔白絢麗的鈴蘭花朵。
潔白的鈴蘭在夜風中柔弱搖曳……。
“陛下……”
她恍惚間聽見他的愉悅,他在她耳邊低語:
“禾禾,寶貝兒……給朕生個小皇子。”
她想說,好呀!
【禾禾也想給陛下生一個,像他的小皇子。】
可是她突然說不出口了。
她望著那片看似純淨的花叢,指尖微微發顫。
她知道的。
她體質特殊,自幼對藥氣格外敏感。
那些不乾淨的藥粉,一入昭陽殿,她就察覺了。
椒房殿那位,趁著禁軍入昭陽殿換防的混亂,趁著宮女驚慌失措的一刻,渾水摸魚,將藥粉撒進了花叢。
她不想讓她有陛下的孩子。
一個無子嗣卻獨承雨露的寵妃。
一個將六宮壓得喘不過氣的女人。
不用細想也知,待陛下百年之後,她的下場會有何等淒慘。
還有梅閣的事,陛下身為男人,是帝王,他看得透朝堂上的明槍暗箭。
也看得出謝明棠的算計和手段,卻未必能完全洞悉,後宮女人殺人不見血的狠毒。
他以為梅閣之事,不過是皇後想讓她這個寵妃吃醋、傷心,可他錯了。
謝明棠的算計,從來都不隻是讓她難過那麼簡單。
若她真的柔弱可欺,毫無防備,若那美人當真侍寢成功……
她與陛下之間,絕不止是生出裂痕那麼簡單。
她太了解自己了。
她骨子裡執拗,愛得純粹,也恨得徹底。
若真到了那一步,她必定會與陛下爆發激烈的爭吵,用最傷人的話去刺他。
而陛下生性冷酷驕傲,從不肯低頭。
口不擇言之下,裂痕隻會越撕越大,最終變成無法跨越的深淵。
到那時,甚至不需要謝明棠再出手。
她沈青禾自己就會在這深宮裡,帶著滿腔的愛與恨,鬱鬱而終。
謝明棠不是想讓她難過。
她是算準了她和陛下的性子,衝著她沈青禾的命來的!
青禾緩緩攥緊窗欞,指甲幾乎嵌入木縫。
可男人卻不給她分神的機會,俯身咬住她的肩胛。
惹得她嗚咽一聲,另一隻手的指尖更深地陷入白虎皮中。
夜風拂過,鈴蘭輕晃,而窗內的燭火,久久未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