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臨淵將青禾抱到臨窗的軟榻上,指尖輕輕拂過她哭紅的眼尾。
窗外雨打芭蕉,燭火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投下搖曳的陰影。
“禾禾,朕把椒房殿的親信都處置了。”
“梅閣的事,是皇後一手策劃。”
他聲音低沉,帶著未散的殺伐之氣。
“但謝明棠,朕不會動她。”
青禾仰起小臉,發現素來淩厲的帝王眼中竟帶著罕見的疲憊。
“禾禾,朕從來殺伐果斷,對於違逆心意之人,殺之,絕不手軟!”
“可是謝明棠不一樣,她不僅僅是皇後這麼簡單,她對朕有恩。”
他摟緊了懷裡的小姑娘。
“朕很小的時候,母妃是最受先帝寵愛的女子。”
“母妃溫柔,冊為柔妃,朕也是最受寵的皇子。”
“朕十歲那年……”
他突然開口,嗓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貴妃誣陷母妃私通,朕那個父皇生怕傳出什麼風言風語,迫不及待將朕和母妃扔進冷宮。”
燭火“啪”地炸了個燈花,映出他眼底翻湧的暗潮。
“冷宮的冬天很冷,母妃把最後一件狐裘給了朕,自己卻凍壞了肺。”
他無意識地摩挲著青禾腕間的銀鈴:
“十三歲那年,母妃死的那晚,朕攥著她寫的血書,赤腳跑過九重宮門,跪在那個男人麵前。”
“那夜,先帝還在貴妃榻上醉生夢死。”
“朕拚死將血書遞到那個男人麵前,看著先帝的痛苦和後悔,朕覺得可笑極了!”
“遲來的深情比什麼都輕賤!”
“但朕也知道,朕成功了,成功從泥沼爬出了第一步。”
青禾突然伸手捂住他的嘴,眼淚滾落在他掌心:“彆說了……”
蕭臨淵握住她顫抖的手指,吻了吻她的眉心:“朕必須讓你明白。”
“謝明棠,是朕還是皇子時,最好的盟友。”
“謝家不看好朕,可是她卻一意孤行,帶著豐厚的嫁妝嫁給了朕。”
“她說,她理解朕的野心和抱負,她也一樣。”
“而恰好她還喜歡朕,所以她嫁的義無反顧。”
所以這十二年,他們是最相敬如賓的夫妻。
雨聲漸急,他的聲音混著水汽:
“後來北境之戰,朝中克扣糧餉。”
“可笑朕在戰場上廝殺,朝中明爭暗鬥,才供不出前線的兵馬和糧草。”
“朕的將士手上帶著凍瘡,為國家廝殺。”
青禾突然撲進他懷裡,淚水浸濕了龍紋衣襟。
“那後來呢?”小姑娘聲音帶著哽咽。
“最艱難的那個冬日,是謝明棠變賣了所有的嫁妝,求了所有能求的人,為大軍送來物資。”
“雖然杯水車薪,可是朕很感激這杯水。”
她想起初見謝明棠時,那個端莊皇後眼中深藏的寂寥。
男人抬起懷中女孩的下巴,吻了吻此刻帶著心疼的水眸:
“所以禾禾,你是朕最愛的人,朕的命都能給你。”
“可是皇後的體麵,一定是謝明棠的。”
“朕可以斬斷她的爪牙,卻不能折了她的脊梁。”
“我懂。”
青禾輕輕吻住他顫抖的唇,“陛下重情重義,才是臣妾愛的蕭郎。”
“禾禾懂的” 她輕聲道,摸著男人眉心的痕跡,吻了上去:
“就像這道疤,是陛下從泥沼爬出的勳章。”
蕭臨淵渾身一震,低頭吻她發頂:
“傻姑娘,朕留著她的體麵,卻早將這顆冷硬的心,連帶著奪嫡時的血與淚,都捧給了你。”
他指腹劃過她唇畔:“你看,如今朕的掌心隻有你的溫度,再無當年冷宮裡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