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曾經以為,宮中的日子會很難熬,初次拜見皇後的小小風波,讓陛下免了她的晨昏定省。
青禾窩在她的昭陽殿,或是在雍和宮陪著陛下批閱奏折,禾風入懷,臨淵羨魚,倒也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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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秋的風卷著桂香撲進昭陽殿的雕花窗欞, 青禾赤著腳踩在波斯進貢的絨毯上,足尖沾了碎金似的日光,鈴鐺隨著步子輕晃,叮叮當當驚醒了案前批折子的帝王。
“陛下~”
她故意拖長了調子,拎著裙擺從屏風後探出半張臉,發間銀絲纏的鈴蘭步搖垂落珍珠, 正巧掃過鎖骨下那枚昨夜新添的嫣紅痕跡。
蕭臨淵朱筆一頓,墨跡在奏折上洇開一團, 喉結重重滾了滾。
青禾裝作沒瞧見,指尖捏著片火紅的楓葉轉到他案前:“禦花園的楓樹染了霞色,臣妾給您摘了最豔的一片……”
話音未落,腕子突然被攥住。
蕭臨淵將人拽到膝上,龍涎香混著朱砂氣息撲麵而來。
他拇指碾過她唇上偷吃的玫瑰膏,沾了蜜似的嫣紅抹在指尖,偏要遞到她唇邊:“偷食禦膳房的糖蒸酥酪,當朕聞不出奶香?”
青禾耳尖倏地紅了,杏眸漾著水光去咬他指尖,貝齒剛碰上,整個人突然被掐著腰提上禦案。
奏折嘩啦啦掃落在地,她慌忙攀住他肩膀,紗裙下兩條雪白的小腿懸在空中輕晃,腳踝銀鈴碎響著撞在他玄色龍紋腰封上。
“陛下……折子……”
“讓他們重寫。”
蕭臨淵咬住她發燙的耳垂, 掌心順著腰線撫上輕顫的蝴蝶骨,“倒是昭妃娘娘,屬實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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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場雪落時,蕭臨淵正握著青禾的手教她描梅。
狼毫蘸了胭脂色的朱砂,筆尖懸在宣紙上方顫巍巍抖著,洇出個歪歪扭扭的花苞。
“陛下鬆手呀”
青禾委屈地轉頭,鼻尖蹭過他下頜,嗬出的白霧染濕了帝王衣襟的蟠龍紋。
“您攥得這樣緊,臣妾怎麼畫?”
蕭臨淵低笑一聲,就著這個姿勢帶她運筆。
梅枝遒勁的線條裹著少女綿軟的筆觸,竟勾勒出彆樣旖旎。
朱砂點點落在枝頭時,他突然含住她耳垂輕吮:“這才是紅梅。”
青禾手一抖,整張畫毀了大半。
剛要嗔怪, 卻被他裹著狐裘打橫抱起。
十二幅湘妃竹簾次第卷起,梅香混著雪氣湧進來。
蕭臨淵將人放在鋪了白虎皮的暖榻上,指尖勾開她頸間係帶:“昭陽殿的梅花開得不好,朕帶你看真正的朱砂梅。”
狐裘滑落,露出裡頭輕薄的胭脂色心衣。
青禾縮在他懷裡小聲抗議:“哪有人賞梅不帶大氅……”
“禾禾乖。”
梅枝在窗外簌簌落了雪,蓋住了嬌怯的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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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池畔的鎏金鶴銜燈吐著暖霧,青禾浸在浮滿花瓣的溫泉裡,烏發濕漉漉貼著雪背。
忽然一串水珠濺上後頸,她回眸時正撞見蕭臨淵扯開龍紋腰封。
水波晃碎一池星月。
“陛下不是說批完折子再來……”
她慌忙往玉雕的鶴首後躲,卻被他掐著腰拖進懷裡。
溫泉水滑,根本使不上力,反倒像主動往他掌中送。
蕭臨淵咬著她肩頭輕笑:“王德全沒告訴你? 朕把折子搬來湯泉宮了。”
指尖撥開黏在她頸間的花瓣,露出底下未消的齒痕,“倒是昭妃,躲什麼?”
青禾羞得去捂他眼睛,反被他叼住指尖。
葡萄滾落池底,濺起的水花打濕了堆疊的龍袍,纏著她腳踝的金鏈叮咚作響,驚飛了簷下打盹的雀兒。
更漏滴到三更時,蕭臨淵將昏昏欲睡的人兒裹進貂絨,吻了吻她汗濕的額角:“明日讓尚宮局再送十筐葡萄來。”
青禾困得睜不開眼,軟綿綿踹他一腳:“……陛下自己吃。”
回應她的是帝王胸腔震動的低笑,混著夜風卷進漫天星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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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十七是青禾的生辰,蕭臨淵下朝時特意繞道梅苑,折了支裹著冰晶的綠萼梅。
推開寢殿門卻見紗帳輕晃,他的小妃子蜷在錦被裡睡得正香,懷裡還摟著他昨日換下的龍紋常服。
蕭臨淵眼底化開春水,將梅花插進她散落的青絲間。
花枝輕顫,帶得懷中人迷迷糊糊睜眼,未語先漾了梨渦:“陛下偷塞臣妾一懷冷香……”
“不及昭妃香襲人。”
他連人帶被擁進懷裡,摸出個鎏金鈴鐺係在她腳踝,“禮部的生辰禮在庫房堆成山了,這是朕單獨送的。”
青禾晃了晃鈴鐺,突然攀著他脖頸貼到耳畔:“那臣妾也送陛下一份禮呀。”
芙蓉帳落下的瞬間,窗外過銜梅的喜鵲。
老太監王德全抱著拂塵退到廊下,望著昭陽殿簷角融化的冰淩,忽然覺得這深宮的冬天,竟比江南還暖上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