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喜拿出了早就整理好的賬冊給蕭老夫人看。
莫氏當年爬床進侯府,莫家嫌丟人,並未給她多少嫁妝,這些年侯府吃的用的多是靠的蕭氏留下來的嫁妝鋪子和田地莊子。
換句話說,蕭氏雖然故去多年,卻還養著侯府一大家子。
然而哪怕是莫氏做了假賬,沈清淵身為蕭氏唯一的兒子,每年的花銷也還是在下降,甚至不及沈清越和沈清宇的一半。
蕭夫人和蕭老夫人一起看著賬目,麵色漸漸發沉,卻又聽到春喜說:“兒媳嫁進來幾個月,發現夫君生活節儉,院子裡連小廚房都沒有,有時因公務耽擱,深夜回來連口熱食都吃不上,這些賬目上關於夫君的部分有大半都是假的。”
這些年沈清淵對蕭家人並不親厚,蕭老夫人雖然擔心他,卻沒辦法直接把手伸進侯府,並不知曉莫氏如此貪心,花著蕭氏的錢竟還如此厚此薄彼。
蕭老夫人把賬簿重重砸在手邊茶幾上,怒目瞪著莫氏:“花著淵兒亡母的錢把自己的兒子養得金尊玉貴,卻讓淵兒節衣縮食,清遠侯夫人你可真有本事啊。”
看到春喜拿出賬目,莫氏就徹底慌了。
她之前願意交出掌家權,是想借擢升宴除掉春喜,並且覺得春喜出身不高,看不出賬目上的問題,結果春喜不僅反將了她一軍,還把賬目捅到蕭老夫人麵前。
蕭老夫人掌管蕭家多年,那可是道行高深的老狐狸,這作假的賬目哪裡逃得過她的法眼?
蕭老夫人這一句“清遠侯夫人”叫得莫氏心神俱裂,腿都有些發軟。
她想要辯解什麼,春喜比她更快地嚎啕出聲。
“我出身不好,婆母對我百般挑剔是應該的,可夫君這些年待婆母可是敬重有加,為官這麼多年心裡更是時時刻刻裝著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回家後卻要遭受如此寒心的待遇,這不是讓夫君分心,不能為陛下儘心儘力地做事嗎?”
春喜把自己放得很低,幾句話,就把後宅的婆媳矛盾上升到妨礙江山社稷上來,雖說有點誇張,但仔細一想也是有幾分道理的。
若不是莫氏沒有幫沈清淵選好婚事,以沈清淵的狀元之姿說不定早就得到陛下重用了,怎會在京兆府蹉跎十年才被發現?
眼看眾人都露出讚同之色,春喜順勢道:“婆母容不下夫君,我和夫君早就商量準備分府出去單過,夫君本不想計較過去這些年的賬目,也不想興師動眾,但沒想到婆母一再相逼,那今日就請舅母和大家做個見證,咱們好好清算一下這些年的賬,從今日開始分家吧!”
聽到分家二字,莫氏心頭狂顫,她急急道:“不行,侯爺如今還健在呢,就算要分,也得讓侯爺親自主持,蕭老夫人沒有這個權力!”
說這話時,莫氏不由得暗自慶幸,慶幸沈清淵一早打暈了清遠侯,沒讓清遠侯出現在眾人眼前,如此還能拖上一拖。
正想著,卻見吳氏被丫鬟扶著出現在眾人麵前。
李公公好心道:“侯夫人不必擔心,侯爺方才已經被請到男賓席了,而且沈大人早就向陛下求了分家的旨意,太子殿下也會和侯爺一起主持分家的。”
沈清淵拿出了分家的聖旨,還請了太子一起做主,分家這事已是板上釘釘,再無回寰的餘地。
莫氏後脊發涼,肩膀一寸寸垮下去,沈清遲看著這一幕心也不住地往下墜,她猛地衝到春喜麵前,如上次在問心院一樣,不斷磕頭。
“今日之事都是我的主意,是我嫉恨大嫂,不想大嫂搶走母親的掌家權,所以故意設計陷害大嫂,大嫂要怪就怪我吧,不要怪母親,母親年紀大了,受不得這樣大的刺激,求大嫂不要分家好不好?”
沈清遲也不管說不說得通,隻一股腦地把罪責都攬在自己身上,反正那些世家夫人也看不起她,她擔上謀害大嫂的名聲也沒什麼,隻要能勸大嫂不分家,母親以後就會看重她,等過兩年風頭過了,母親定會為她尋一門好親事的。
春喜沒有應聲,沈清遲磕了幾下,忽地砸碎腕間的玉鐲,撿起一截碎片抵在自己喉嚨:“我願意以死謝罪,隻求大嫂不要分家。”
碎片太過鋒利,沈清遲脖子被劃破流出血來,加上她又磕破皮的額頭,整個人看上去可憐極了,離得近些的世家小姐發出小小的驚呼,都有些可憐起她來。
春喜卻麵無表情,沒有一絲動容,隻看向莫氏:“夫君和母親沒有血緣關係,母親待他不好也算情有可原,妹妹可是母親的親生骨肉,母親也要眼睜睜地看著她尋短見嗎?”
昭陵向來重孝,但也提倡母慈子孝,莫氏如果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不心疼,那沈清淵要分家就更理直氣壯了。
莫氏可以私下對沈清遲不好,但不能當眾背上這樣的罵名,她立刻喝止沈清遲:“遲兒,這是大人之間的事,用不著你一個孩子插手。”
沈清遲像是沒聽見,隻執拗地看著春喜:“隻要不分家,大嫂要我怎麼贖罪都可以。”
話落,沈清遲加重力道,頸間的血流得更歡,幾乎染紅她的手掌。
春喜終於看向她,語氣越發冷了:“我和你大哥決定分家,並不是因為今日的陷害,而是母親這些年一日比一日變本加厲的偏心侵占,妹妹說要贖罪,是承認母親錯得離譜,對嗎?”
“不!”沈清遲下意識地反駁,“母親對大哥還是很好的……”
“妹妹說的很好是指你大哥在外忙碌一整天回家連口熱乎飯菜都吃不上,還是指母親在你大哥最風光的時候為他娶了兩個短命的妻?抑或是你大哥生死未卜母親就迫不及待在府裡設起了靈堂?”
春喜拔高聲音打斷沈清遲,她每說一句,沈清遲的臉色就白一分。
這些都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沈清遲無從抵賴,最終隻能哭著說:“大嫂,我們畢竟是一家人,你不要做得這麼絕好不好?”
“妹妹這話好生奇怪,隻是分家而已,我和你大哥又不是跟侯府斷絕關係,難道我們搬出去你就不認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