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內,朱元璋斜倚在龍椅上,手指輕叩扶手。
徐達大步走入殿中,鎧甲未卸,風塵仆仆。
他單膝跪地,抱拳行禮:“臣徐達,叩見陛下。”
朱元璋笑著擺手:“起來吧,跟咱還整這些虛禮。北伐情況如何?”
徐達起身,從懷中取出一卷輿圖鋪在禦案上。“托陛下洪福,此次北伐大捷。我軍連克三城,斬敵將哈爾木,俘獲北元部眾萬餘。”
朱元璋眼睛一亮,身子前傾:“哈爾木?就是那個號稱‘草原之狼’的?”
“正是。”徐達指著輿圖上的一處標記,“此人在和林一帶盤踞多年,屢次襲擾邊關。此次燕王率精兵突襲其老巢,親手斬其首級。”
朱元璋拍案大笑:“好!老四這小子總算給咱長臉了!”
徐達繼續道:“此外,副將藍玉在捕魚兒海大破元將阿魯台部,繳獲輜重無數。這是詳細戰報,請陛下過目。”
朱元璋接過奏章,粗略掃了幾眼,臉上笑意更濃。“天德啊,你這次可給咱立了大功。說說,想要什麼賞賜?”
徐達連忙躬身:“為陛下分憂乃臣本分,不敢求賞。”
“哎,你這人就是太實在。”朱元璋起身,拍了拍徐達的肩膀,“走,跟咱去坤寧宮用膳。妹子知道你今日回京,特意備了你愛吃的燒鵝。”
徐達受寵若驚:“這如何使得……”
“少廢話。”朱元璋一把拉住徐達的胳膊,“咱哥倆多久沒一起喝酒了?今日定要一醉方休!”
兩人穿過重重宮門,徐達落後半步,恭敬地跟在朱元璋身側。路過的宮女太監紛紛跪地行禮,偷眼打量著這對君臣。
坤寧宮內,馬皇後早已命人擺好宴席。見二人進來,她笑著迎上前:“天德一路辛苦,快入座吧。”
徐達深深一揖:“臣參見皇後娘娘。”
馬皇後溫聲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禮。陛下常念叨你,說北伐軍中少了你這老兄弟,連喝酒都不痛快。”
朱元璋哈哈大笑,拉著徐達入席。桌上擺著幾樣家常小菜,正中一隻金黃油亮的燒鵝散發著誘人香氣。
“來,嘗嘗妹子的手藝。”朱元璋親自撕下一隻鵝腿放在徐達碗裡,“這可是用你去年送來的秘方醃製的。”
徐達感動不已,雙手接過:“謝陛下,謝娘娘。”
酒過三巡,朱元璋忽然神秘兮兮地從袖中取出一個物件。“天德,給你看個新鮮玩意兒。”
徐達定睛一看,是個銀色的奇怪裝置,上麵連著條布帶。“這是?”
“這叫測壓儀。”朱元璋得意地晃了晃,“是小馬大夫送給咱的寶貝,能測什麼血壓。”
馬皇後抿嘴一笑:“陛下得了這物件,見人就顯擺,連太子都測了三回。”
朱元璋不以為意,興致勃勃地將布帶纏在徐達手臂上。“彆動啊,咱給你測測。”
徐達有些緊張地看著那奇怪的裝置。
朱元璋有模有樣地操作著,嘴裡還念叨著馬淳教他的術語:“這叫收縮壓,這叫舒張壓……嗯,你這數值有點高啊。”
徐達小心翼翼地問:“陛下,這數值高是好是壞?”
朱元璋皺眉:“那小大夫說,血壓太高容易中風。你這把年紀還帶兵打仗,可得注意。”
馬皇後適時插話:“天德常年征戰,身上舊傷不少。不如讓馬大夫給瞧瞧?”
徐達連忙擺手:“臣粗人一個,哪敢勞煩神醫。”
“哎,這話就見外了。”朱元璋解開布帶,“那小大夫雖是個鄉野郎中,可醫術確實了得。咱這頭疼的老毛病,吃了他給的藥,好多了。”
馬皇後也道:“雄英的水痘也是他治好的。這孩子現在天天念叨要去找馬大夫學算術。”
徐達若有所思:“臣聽聞這位馬大夫精通算學,還懂什麼阿拉伯數字?”
“對對對!”朱元璋來了精神,“那小子滿腦子稀奇古怪的學問。前幾日還教咱什麼方程法,說是算賬特彆快。”
徐達趁機道:“陛下,臣有個不情之請。”
“說。”
“小女妙雲自幼喜好算學,聽聞馬大夫精通此道,一直想求教。不知……”
朱元璋大手一揮:“這有何難?改日讓妙雲丫頭去小青村就是。那小大夫性子隨和,不會擺架子。”
馬皇後補充道:“不如讓妙雲隨本宮一同前往。正好雄英鬨著要去,咱們就當散心。”
徐達感激不儘,起身就要行禮。朱元璋一把按住他:“行了行了,喝酒!今日不醉不歸!”
夕陽西下,坤寧宮內歡聲笑語不斷。徐達多喝了幾杯,臉色微紅。朱元璋更是興致高漲,又拿出測壓儀要給馬皇後測量。
馬皇後笑著躲開:“陛下醉了,這物件哪能測出什麼來。”
朱元璋不服:“誰說的?咱測給你看!”
說著就要給自己綁上。
徐達看著這對帝後嬉鬨,心中感慨萬千。
他想起女兒對醫術的向往,又想到馬淳那些神奇的醫術和算學,不禁對那位素未謀麵的鄉野郎中生出幾分好奇。
宴席將散時,朱元璋忽然正色道:“天德,此次北伐大捷,北元元氣大傷。咱想著,是不是該考慮遷都之事了?”
徐達酒意頓消,謹慎答道:“陛下聖明。北平確實比應天更適合控扼北方。”
朱元璋點點頭,目光深遠:“這事不急,咱再想想。你先好好休息,過幾日咱們再詳談。”
離開坤寧宮時,徐達回頭望了一眼。
朱元璋正倚在欄杆上,手裡把玩著那個測壓儀,神情若有所思。
徐達忽然覺得,這位老兄弟似乎比從前多了幾分人情味。
而他很明白,前些日子皇後和皇長孫同時生病,讓皇帝極為傷神,而如今皇後康複了,皇長孫還在慢慢康複中,這才讓老兄弟龍顏大悅。
或許比起北伐的勝利而言,馬皇後和皇長孫同時被治愈,才是老兄弟真正這麼高興的原因。
一念至此,心中有所感,這位馬大夫救的可不僅僅隻是兩個人,而是整個大明天下的走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