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界後麵的字越跳越快，以至於從煉氣七層到煉氣九層，幾乎就幾息之間，一道醞釀已久的天雷，終於從雲層中落下，狠狠地劈到了常平安身……
……身外的【竹籬】圍起來的院子中，那個看不見的“結界”上。
轟隆一聲，雷光在“結界”上方炸開，閃爍出一瞬的紫色，然後就啞火了。
張承道先是嚇了一跳，隨後看了眼【竹籬】的耐久度……
還剩下三分之二？
這“雷劫”，好像也不過如此嘛！
張承道放了心，饒有興趣地抬起頭，盯著那片烏壓壓的劫雲。
雲層還在滾動著，似乎很不甘心，過了好一會兒才又落下來一道天雷，隻不過這道天雷比之前那道弱多了，連之前打掉的【竹籬】耐久度的一半都沒有。
等劈完這道雷，整團劫雲像是再也支撐不住，噗嗤一下散去了。
而常平安的境界那一欄後，跟著出現了新的幾個字：築基一層。
張承道有點承受不住。
就算你是氣運之子、天道寵兒，也不能一下子連跳八級吧？
這對嗎？
“張仙人，方才那……”
眼見一連串的古怪都平息下來，縮在一旁瑟瑟發抖的武治使司眾人才漸漸平複下驚懼的情緒，木風硬著頭皮追問道：“方才那什麼黑雲、紫電的，莫非也是您的手筆？”
張承道故作輕鬆地微微一笑，答道：“哦，那不是，我就是在山路上劃了一劍而已，這些山在我門派裡還有用處，不好削掉，就隻能在地上做做手腳了。至於剛剛……那是我徒弟突破境界所渡的雷劫，無須擔心，不會影響到旁人，隻是讓武治使大人見笑了。”
木風下意識順著張承道的目光看去，遠處那道深不見底的裂縫，就像一張猙獰巨口。
以自己的功力，根本做不到如此，哪怕是大宗師……
木風陷入了回憶，他年輕時倒是見過大宗師出手。
幾十年前，蕭國和楚國的兩國大軍於大河南邊對峙，兩位大宗師各自為戰，打了個昏天黑地，足足糾纏了七日！
當時，兩人真氣外放形成的罡風幾乎震得兩座山頭塌了一半，毀掉的樹木更是不計其數……
但即使那個時候，也沒有將大地劃出這麼大一道口子！
好像前陣子報上來白石仙宗的事時，也是說的一個叫常平安的小子一劍劃裂地麵吧？
這師徒倆怎麼一個德行，一天天的，牛勁兒都喜歡衝著地麵使！？
而且張仙人他剛剛說他本可以乾什麼？削山？
木風暗自吸了一口氣，誠懇道：“張仙人折煞我了！哪敢在您麵前稱大人！”
這不是折壽麼！
張承道則隨口客套道：“木武治使客氣了，隻是不知這一劍，可還使得？”
“使得！使得！當然使得！”
木風點頭如搗蒜，忙衝身後滾了一身黃土的小吏招手道：“且記為超一品，待我回京都稟明聖上，再由聖上裁定！”
說完，他又轉頭，對張承道請教道：“張仙人，聽說您這白石仙宗所修非是武道，而是仙道，不知此中是何差異？”
“嗯……”
張承道沉吟片刻，答道：“武道應是淬煉真氣脈，修煉真氣，方一步步突破的。而仙道不同，乃是吸取天地之靈氣、日月之精華，煉化靈氣淬煉自身肉體，修得靈力，繼而築基紮下靈根。
“其後修成內丹，為成丹。再後滋養神魂，是為元嬰。神魂足夠強大，方可魂體相離，是為出竅……”
張承道簡單講了講修仙體係，木風聽得歎為觀止，忍不住追問道：“又聽聞修仙者，可長生不死，或有此事？”
張承道搖了搖頭，說道：“天上地下，萬事萬物，都難以永恒。而長生不死，就更是虛妄了。
“所謂修士的長生，不過是壽命比常人多一些罷了。人會死，武者會死，修士也會死。就連你我腳下所踩的大地，也終有一日會‘死’，又為何要追求世間並不存在之物呢？”
雖然一顆恒星的壽命對比人類乃至人類的文明而言，幾乎算得上是永恒，但它並不是。
修仙固然不講科學，但無論是那幾本煉氣書，還是後來他翻閱的築基書中，都提過不同境界的修士所對應的壽命，卻從來沒說過修士能永生。
或許成仙真的可以，但眼下顯然無法印證。
聽了張承道的話，木風有些愣怔。
他說不上是失望還是鬆了口氣。
臨行前，聖上不止一次提到過，倘若這位張承道“張仙人”真是能長生不死的神仙，定要想方設法請去京都，再不然傳急信回京，聖上說自己打算親至。
到那時，恐怕朝野上下，都要震動不已，乃至朝堂上都要產生難以估量的變化了。
重熙這位皇帝才上位四年，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對江湖上抓的也越來越緊，還在太學中增設了武道一科，鼓勵民間天資上佳者武舉考學……
若是世間真出現一位手握長生之法的仙人，又是在白石山這個和周國交界、與楚國也相距不遠的地方……
一時間，木風甚至有些不敢想了。
“張仙人所言有理！”
木風心中轉了一百個念頭，麵上卻分毫不顯。
他特地從懷中取出一份山契——並非白石山的山契，而是白石山前後十幾座山頭的山契！
“聽聞張仙人有意招收弟子、廣開仙門，這山契乃是聖上所賜，還請仙人不要推辭。”
將山契送到張承道手中，木風才圖窮匕見道：“就是不知張仙人欲招收怎樣的弟子，京都那邊的太學和國子監有不少天資不錯的學生，或許能入張仙人青眼？”
張承道一聽，頓時就覺得手中的山契有些燙手了。
他將山契朝木風遞去，搖頭道：“白石仙宗乃是修仙道的地方，除了天資，也看心性，若是有自信，木武治使當然可以遣那些學生過來試試，隻是收不收，還需再看。”
能得到張承道這句話，木風就放了心——他和聖上本也沒想過真能把人家一位陸地神仙按頭當成太學教授，能得一句“可以試試”，已經知足。
“那是那是，一切端看張仙人您的意思！”
談完此事，木風也就算是完成了“公務”，便提出告辭：“天色不早，那木某就先告辭了。”
“等等！”
沒想到，張承道卻主動叫住了木風，問道：“你可認得蕭國的六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