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承道略一搖頭:“不必了,你還是儘早去解決私事,為師先去鎮上采買些東西。”
家裡都要斷糧了,他連多喂徒弟一頓的飯都掏不出來了,得趕緊采購點吃穿物資!
從白石驛往東兩條路,一條是通往飛狐縣的,另一條正是通往鑄劍山莊。
整個鑄劍山莊建築群雖然並不隻有一個莊子,但主體建築,確實是“鑄劍山莊”。老莊主和未來的繼承人也住在這裡,其他的長老和早已不管事的二莊主、三莊主,則分彆住在另外的兩個莊子裡,一個叫隱劍園,一個叫快雪時晴莊。三個莊子相距不遠,都圍著淶水湖而建。
鑄劍山莊的外門氣勢十分恢宏,門口立了試劍石林,高低錯落,自成一排,粗略數一數,至少上百。
大約是因為隆冬,簷下的大門緊閉,並沒有人值守。
常平安默默地叩了叩大門,隨後退了幾步等待。
門內的闕房中,一般都有人當值。
果然,不消片刻,門後就傳來了腳步聲,大門緩緩朝內打開了。
“你是……常家小子!?”
開門的居然還是一位老熟人,是常平安還曾當外門弟子時,有過點頭之交的徐姓弟子。
他左右望了望,壓低聲音道:“你怎麼從這個門進了?”
山莊內的弟子和鑄劍工,都是從後門或偏門進的,正門隻有在有重大事情的時期才會大敞,平時都是閉著的。
這一點常平安當然知道,但他這次回來,本就是為報仇,怎麼能不堂堂正正地從正門入?
“我已不算山莊中人,”常平安平靜地說道:“還請師兄通稟一聲,我來找貴派弟子謝岩,約生死局,以報父仇。”
生死局是江湖中約戰的一種,雙方比試,幾近不擇手段,以一方死為止。
“生,生生生死局!?”
那徐姓弟子被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他看了眼滿臉平靜卻隱隱帶有一絲肅殺之氣的常平安,實在有些摸不著頭腦:“可謝岩乃是掌教長老座下的弟子,已有近七品的修為,你……”
常平安將背上的寬劍解下來,支在地上,強調道:“師兄隻管去通稟就是,我自會在此處等。”
“你,唉你!唉!”
徐姓弟子連連歎氣,有心想勸,卻實在被常平安的氣勢給逼得不行,最後隻好略一抱拳,匆忙往院內跑去。
不多時,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走了出來,為首的是鑄劍山莊胡子花白的二莊主萬俟仲秋。
“常平安,你發癔症了不成?”
萬俟仲秋身後的一個管事隔著老遠就怒喝起來:“跑來這裡發什麼瘋!”
常平安說道:“我要與貴派弟子謝岩,約生死局,還請同意。”
萬俟仲秋皺起眉頭,勸道:“你們兩家之間的事,我亦略知一二,是老朽疏忽,未能及時開導那孩子,才釀成了大錯……隻是人死不能複生,所謂冤冤相報何時了,何不略退一步,老朽出麵,保你入快雪時晴莊,習文墨、修書畫,屆時也能自成一道,你二人就此化乾戈為玉帛,何如?”
快雪時晴莊是三莊主的居所,也是鑄劍山莊名下唯一習文的地方。三莊主收的弟子,皆是修習文墨,因曾有被保舉入朝的先例,是以萬俟仲秋這樣說,已是在為常平安尋了出路,不能不算慷慨。
隻是入了快雪時晴莊,究竟能不能有機會在三莊主跟前學習,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常平安並不為所動,他再次重複:“我要與貴派弟子謝岩,約生死局。”
“你!你你你!你是頭倔驢麼!”
又是那多嘴的管事,他氣得直跳腳,罵道:“你身上半分罡氣皆無,真氣脈早就斷裂,本命劍更是已毀,約個屁的生死局?”
常平安仍舊說著那一句話:“我要與謝岩約生死局,至死方休。”
“真是好大的口氣!”
一道少年聲音自遠處響起,是使了真氣喊出來的,甚至在院中激起了陣陣回音。
聽到這個聲音,常平安眯了眯眼。
是謝岩。
接著,謝岩自內院飛身而起,提氣踏空,不過十數步,就躍至常平安的跟前。
他身後還簇擁著五六位同樣衣飾的少年男女,都是鑄劍山莊的內門弟子,隻是武道不如謝岩精深,墜在他身後,落下了數丈的距離。
謝岩於常平安跟前立定,嘲諷道:“既然你非要送死,那我便成全你!”
“謝岩!”
萬俟仲秋不讚同地叫了一聲,正想說什麼,就見謝岩仰著頭,故意大聲道:“二莊主,您放心!我謝岩可不是卑鄙小人,就算他非要打什麼生死局,我也會留他一命的!”
說著,他環視四周,看到那幾個跟隨自己前來看熱鬨的師兄弟姐妹此時陸續趕到,方補充道:“正好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學會自知!”
“唉……”
這回,連萬俟仲秋也歎了口氣,不好再說什麼了。
謝岩又轉過身,意氣風發地問道:“你說吧,這生死局約到何時何地?我謝岩隨時奉陪!”
常平安抽出長劍,答道:“此時,此地。”
“哦?那你可要小心了!”
謝岩也拔出本命劍,隻見劍身寒光冷冽,真氣環繞,絕非凡品。
“我這劍名無鋒,重三斤十二兩,乃家父生前取白石山白石菱鐵所鑄。”
言罷,謝岩得意地看著常平安手中那柄普普通通、甚至還纏著白布條的劍,臉上的嘲諷更甚,卻並沒有主動出擊,顯然是故意讓對方先出招。
“此劍,”常平安舉起劍,擺出了劍術三式的起手式,說道:“名,夜話白鷺。”
語畢,常平安看著謝岩,也沒有動作。
寒風拍打著兩人的臉頰,又卷起他們的衣角,就像在催促什麼。
兩人就這麼對峙了一會兒,謝岩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不敢置信地瞪大了雙眼,怒問道:“你讓我先出手!?”
常平安回道:“生死勿論。”
雖然沒有回答,但語氣就是肯定了謝岩的意思。
“好小子,果真是嫌命長——”
謝岩怒不可遏,隻覺十分受辱,當即就一提氣持劍刺來。
無鋒劍的劍刃上裹著一層赤紅色的真氣,像烈火一般燃燒,把空氣都給燒得扭曲了,而常平安始終站在那裡,沒有動作。
賭我不會在二莊主麵前殺你?
謝岩心中冷笑,略一調整了劍尖的方向,使其指向常平安的心臟,直直地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