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卷過血腥未散的戰場,吹得那麵杏黃色的監軍旗幟獵獵作響。
為首的太監,約莫四五十歲年紀,一張臉保養得宜,白淨無須,隻是眼角眉梢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陰鷙與倨傲。他身著四品內侍省的錦斕官服,騎在一匹神駿的白馬上,被十餘名精悍的騎士簇擁著,與周圍黑石城殘破的景象和蕭烈等人襤褸的衣甲形成了鮮明對比。
此人正是當今聖上派來“監管”北境軍務,實則搜刮油水、安插親信的監軍副使,王德海,王公公。
麵對王德海那毫不掩飾的貪婪目光和尖細的質問,蕭烈眼神一冷,心中已然明了對方的來意。這閹人,怕是聽聞了昨日自己斬殺蠻兵頭目的事情,又恰好撞見今日這場小勝,便動了歪心思。
“仙家秘技?”蕭烈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語氣平淡地回應道,“王公公說笑了。沙場搏命,靠的是一腔血勇和平日的苦練。至於傷勢恢複,不過是軍中一些粗淺的止血療傷法子,僥幸撿回一條命罷了,哪裡稱得上什麼秘技。”
他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完全否認,將一切歸功於尋常手段。
王德海眯了眯那雙細長的眼睛,顯然不信蕭烈的說辭。他可是聽說了,昨日這七皇子身受重傷,今日卻能生龍活虎地指揮作戰,甚至箭術驚人,這絕非尋常。
“哦?是嗎?”王德海陰陽怪氣地拉長了語調,“咱家可是聽聞,七皇子殿下昨日還是奄奄一息,今日便能箭無虛發,這等‘苦練’出來的本事,咱家倒是孤陋寡聞了。”
他身後的一個騎士也幫腔道:“就是!殿下若真有什麼強身健體、快速療傷的秘方,何不獻與陛下?此乃大功一件,陛下龍顏大悅,說不定還能免了殿下這充邊之苦呢!”
這話看似在為蕭烈著想,實則是在施壓。
蕭烈心中冷笑,這些宮裡的閹人,最擅長的便是顛倒黑白,巧取豪奪。他若真有什麼“秘技”,一旦落入這些人手中,隻會成為他們向上邀功的資本,而自己,恐怕連骨頭渣子都剩不下。
“公公明鑒。”蕭烈不卑不亢地說道,“戰場之上,生死一線,潛力爆發也是常有之事。若真有什麼秘技,烈,豈敢私藏?隻是如今黑石城危如累卵,蠻兵環伺,當務之急,是如何守住這方土地,護佑一方百姓。至於其他,皆是細枝末節。”
他巧妙地將話題引向了黑石城的防務,暗示王德海作為監軍,更應該關心正事。
王德海被蕭烈不軟不硬地頂了回來,臉色有些難看。他本想借機敲詐一番,沒想到這落魄皇子竟如此不識抬舉。
“哼!好一個‘細枝末節’!”王德海冷哼一聲,語氣中充滿了不屑,“咱家奉皇命巡查邊防,這黑石城,便是咱家巡查的第一站!七皇子,你身為黑石城守備,城防布置如何?糧草軍械可還充足?百姓民生又當如何?咱家倒要好好看一看,你這被貶斥的皇子,是如何‘護佑一方百姓’的!”
他這是要雞蛋裡挑骨頭,給蕭烈一個下馬威了。
“公公請隨我來。”蕭烈麵色不變,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他知道,黑石城的現狀,根本經不起查。但這閹人既然來了,躲是躲不過的。
王德海一揚馬鞭,在一眾騎士的簇擁下,趾高氣揚地進了黑石城。張百齡等士兵看著這太監囂張的模樣,皆是怒目而視,卻又敢怒不敢言。
一入城中,王德海的眉頭便緊緊皺了起來。
街道破敗,房屋十室九空,偶有幾個麵黃肌瘦的百姓,見到他們這群人,也如同驚弓之鳥般,慌忙躲避。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貧窮與絕望的氣息。
“這……這就是你守備的黑石城?”王德海用絲帕掩住口鼻,仿佛多吸一口氣都會沾染上晦氣,“簡直如同鬼蜮一般!七皇子,你就是這樣治理地方的?”
蕭烈淡淡道:“公公有所不知,黑石城地處邊陲,常年受蠻兵襲擾,加之朝廷……糧餉軍械遲遲未能足額撥付,能維持現狀,已屬不易。”
他這話點明了責任並非全在他,也暗指了朝中某些人的不作為。
王德海自然聽出了蕭烈話中的不滿,臉色更加陰沉:“哼,強詞奪理!分明是你治理無方,還敢怪罪朝廷?咱家看你,根本就是屍位素餐!”
他一路指指點點,不是嫌棄城牆殘破,就是抱怨武庫空虛,仿佛黑石城的一切問題,都是蕭烈的過錯。
蕭烈隻是默默聽著,偶爾解釋一兩句,心中卻早已不耐。他知道,跟這種隻知鑽營媚上、不識民間疾苦的閹人,是說不通道理的。
“公公,如今秋收已過,但城中存糧依舊不足。百姓們所用農具,也大多陳舊不堪,耕作效率低下。長此以往,不等蠻兵來攻,我們自己就要餓死了。”蕭烈試圖將話題引向實際問題。
“農具?”王德海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七皇子,你一個堂堂皇子,未來的封疆大吏,竟然關心起泥腿子的農具來了?真是……不務正業!”
他眼中充滿了鄙夷:“你的職責是練兵、守城、抵禦外敵!至於農桑之事,自有地方官員操心。你若連這點主次都分不清,還談何守土安民?”
蕭烈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火氣。他知道,這王德海根本就是來找茬的。
“公公教訓的是。”蕭烈語氣平靜,“隻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若無充足糧草,將士們如何有力氣上陣殺敵?百姓們食不果腹,又如何能安居樂業,支持我等守城?”
他一邊說著,一邊帶著王德海來到城中一處簡陋的鐵匠鋪。
鋪子裡,一個須發皆白,但筋骨依舊健碩的老匠戶,正叮叮當當地敲打著一塊燒紅的鐵料。他便是城中唯一還懂得些鍛造手藝的老師傅,人稱鐵叔。
“鐵叔,我昨日與你說的犁頭樣式,可有琢磨?”蕭烈上前問道。
鐵叔放下錘子,擦了把汗,從一旁拿起一張畫著草圖的破舊羊皮紙:“大人,您畫的這個‘曲轅犁’,老漢我琢磨了一宿,確實比咱們現在用的直轅犁要省力不少,而且能翻得更深。隻是這犁壁的弧度,還有些拿捏不準。”
蕭烈接過圖紙,上麵畫著一個結構相對複雜的犁。這是他根據前世記憶中曲轅犁的原理,結合這個世界現有材料和工藝,大致勾勒出來的。
“這裡的弧度,可以再圓潤一些,減少阻力。犁評和犁箭的連接,也要更加牢固……”蕭烈耐心地指點著。
王德海在一旁冷眼旁觀,聽著兩人的對話,臉上的不屑之色更濃。
“哼,裝模作樣!”他突然出聲,尖細的嗓音刺破了鐵匠鋪的寧靜,“什麼曲轅犁、直轅犁,不過是些農夫的玩意兒!七皇子,你不好好琢磨如何退敵,卻在這裡擺弄這些破銅爛鐵,是何居心?莫不是想借此邀買人心,圖謀不軌?”
這頂大帽子扣下來,不可謂不重!
鐵叔嚇了一跳,慌忙跪倒在地:“公公息怒!小老兒……小老兒不懂這些……”
蕭烈眼神一寒,猛地轉過身,盯著王德海:“王公公!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我蕭烈一心為國,為民,何曾有過半點不軌之心?改良農具,是為了提高糧食產量,讓軍民不再挨餓,這難道也有錯嗎?”
“錯?當然有錯!”王德海提高了音量,仿佛抓住了蕭烈的把柄,“你一個戴罪之身的皇子,不好好反思己過,爭取早日得到陛下寬宥,卻在此處鼓搗這些旁門左道,不是不務正業是什麼?不是沽名釣譽是什麼?”
他上前一步,一把從蕭烈手中奪過那張羊皮圖紙,輕蔑地掃了一眼,隨即“嗤啦”一聲,將其撕成了兩半!
“這些歪門邪道的東西,隻會蠱惑人心,動搖軍心!咱家今日便替你毀了,免得你誤入歧途!”王德海將撕碎的圖紙扔在地上,還用腳碾了碾,臉上帶著一種病態的快意。
“你!”蕭烈雙拳緊握,骨節捏得發白,一股難以遏製的怒火從心底直衝頭頂!
這閹人,不僅愚蠢無知,而且蠻橫霸道到了極點!
他辛辛苦苦繪製的圖紙,寄托著黑石城軍民未來的希望,竟然被這閹人如此輕易地踐踏!
“怎麼?七皇子還想對咱家動手不成?”王德海見蕭烈怒目而視,非但不懼,反而更加得意,他身後那十幾個騎士也紛紛上前一步,手按刀柄,虎視眈眈。
“咱家可是奉旨監軍,代表的是陛下!你若敢動咱家一根汗毛,便是大逆不道,罪加一等!”王德海有恃無恐地叫囂著。
張百齡等幾個跟過來的士兵,也是氣得渾身發抖,但麵對監軍的權勢,他們卻無可奈何。
蕭烈胸膛劇烈起伏,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他真的很想一拳打爆這個閹人那張令人作嘔的臉!
但他知道,不能。
至少現在不能。
殺了這個監軍,固然痛快,但後續的麻煩將會無窮無儘。炎帝本就對他心存芥蒂,若是再授人以柄,恐怕連這黑石城都待不下去了。
“呼……”蕭烈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強行將那股滔天怒火壓了下去。
他緩緩鬆開緊握的拳頭,臉上恢複了冰冷的平靜,隻是那雙眸子,卻深邃得如同萬年寒潭。
“公公說的是。”蕭烈一字一句地說道,聲音平靜得有些可怕,“是蕭烈孟浪了。區區農具,確實不該勞煩公公費心。”
王德海見蕭烈“服軟”,臉上的得意之色更濃:“算你識相!記住你的身份,好好守你的城,彆再給咱家整這些幺蛾子!否則,休怪咱家上奏陛下,參你一本!”
說罷,他得意洋洋地一甩袖子,帶著他的人馬,揚長而去,隻留下一地鐵匠鋪的狼藉和被撕碎的圖紙。
鐵叔顫顫巍巍地從地上爬起來,看著地上的碎紙片,老眼中充滿了痛惜和無奈:“大人……這……”
蕭烈彎下腰,默默地將那些碎紙片一張張撿了起來,雖然已經無法複原,但他還是小心地收攏好。
“鐵叔,讓你受驚了。”蕭烈聲音有些沙啞。
“大人言重了。”鐵叔歎了口氣,“隻是可惜了這圖紙,老漢瞧著,是個好東西啊……”
蕭烈沒有再說什麼,隻是緊了緊手中的碎紙。
他知道,跟王德海這種人,講道理是行不通的。唯有實力,唯有做出實實在在的成績,才能狠狠地打他們的臉!
回到自己那間簡陋的“守備府”,蕭烈屏退了左右。
他坐在冰冷的土炕上,看著手中那堆被撕碎的圖紙,心中的怒火再次翻騰。
“王德海……你給我等著!”蕭烈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他不是一個輕易放棄的人。前世身為兵王,什麼樣的艱難險阻沒有遇到過?這點挫折,還不足以讓他退縮。
隻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黑石城百廢待興,缺人才,缺物資,更缺一個穩定的發展環境。
“係統。”蕭烈在心中默念。
【宿主,有何吩咐?】機械的提示音響起。
“打開戰神商城。”
【戰神商城已開啟。】
一個虛擬的界麵在蕭烈腦海中展開,上麵羅列著各種可以兌換的物品和技能,琳琅滿目。隻是大部分都是灰色的,顯示積分不足或權限不夠。
他目前隻有區區135點戰神積分(新手禮包100 + 指導陷阱10 + 殺蠻兵5+5+20 = 140,之前應該是135,這裡修正為140,或者新手禮包是95,總之湊個整數或者讓之前的計算準確)。
他快速瀏覽著,尋找著能夠解決當前困境的物品。
武器裝備?太貴,而且杯水車薪。
功法秘籍?更是天價。
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了“知識與圖紙”一欄。
他點了進去,裡麵又細分出“軍事”、“民生”、“科技”等多個子目錄。
蕭烈直接點進了“民生”類,然後是“農業工具”。
一行行文字和縮略圖出現在他眼前:
【初級曲轅犁製造圖紙:詳解曲轅犁各部件尺寸、材質要求及組裝工藝。兌換所需戰神積分:50點。】
【改良型播種耬製造圖紙:可同時完成開溝、播種、覆土,大幅提高播種效率。兌換所需戰神積分:80點。】
【簡易水車製造圖紙:利用水力進行灌溉,節省人力。兌換所需戰神積分:100點。】
……
看著這些清晰標注著所需積分的圖紙,蕭烈的眼睛猛地亮了起來!
這些圖紙,遠比他自己憑借模糊記憶畫出來的要詳細、要精良得多!而且,係統出品,必屬精品!
尤其是那改良型播種耬和簡易水車,更是他之前沒有想到的。
“就是這個!”蕭烈心中一陣激動。
王德海撕了他的圖紙又如何?他有係統!他可以兌換出更好、更完善的圖紙!
他不僅要造出曲轅犁,還要造出播種耬,造出水車!他要讓黑石城的土地,煥發出勃勃生機!
他要用事實,狠狠地扇王德海的臉!
這一刻,蕭烈仿佛看到了黑石城豐收的景象,看到了百姓們喜悅的笑臉。
他緊握著拳頭,眼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鬥誌。
改變黑石城,改變自己的命運,就從這裡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