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邊關棄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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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

一盆冰冷的洗腳水,帶著刺鼻的餿味,毫不留情地潑在了蕭烈的臉上。

冰涼的液體順著他棱角分明的臉頰滑落,浸濕了本就破舊不堪的囚衣,也讓他從渾渾噩噩中猛然驚醒。

“哎喲,七皇子殿下,您醒啦?”一個尖細得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雞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譏諷與惡意,“這北地的風沙就是大,瞧把您給吹得,跟個泥猴兒似的。奴才給您淨淨臉,您可彆嫌棄奴才手重。”

蕭烈猛地睜開眼,刺眼的陽光讓他下意識地眯了眯。他發現自己正躺在一輛顛簸得快要散架的囚車裡,四周是黃沙漫天的荒野,空氣中彌漫著乾燥和絕望的氣息。

一個麵白無須,身著內侍服飾的太監,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嘴角噙著一抹幸災樂禍的笑意。那雙三角眼裡閃爍的,是毫不掩飾的鄙夷和快意。

“你是誰?”蕭烈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喉嚨裡像是塞了一把沙子。

記憶如同潮水般湧來,前一刻,他還是21世紀龍國最頂尖的兵王,代號“孤狼”,在執行一次搗毀境外軍火集團的任務中,為了掩護隊友撤退,引爆了烈性炸藥,與敵人同歸於儘。

再睜眼,便成了這個同樣叫做蕭烈的大炎王朝七皇子。

一個可悲的皇子。

生母是個卑微的宮女,早早病逝,在皇宮中如同透明人一般,受儘了兄弟姐妹和宮人奴才的欺淩。因為一次所謂的“頂撞”了當朝得勢的貴妃,被他那素未謀麵幾次的父皇,一道聖旨,直接貶斥到了這鳥不拉屎的北境黑石城,美其名曰“戍邊守疆”,實則就是個炮灰,自生自滅。

“奴才?”那太監蘭花指一翹,掩嘴嗤笑一聲,“七皇子殿下真是貴人多忘事。奴才是奉旨押送您來這黑石城的李公公啊。您瞧瞧,這黑石城就快到了,您這‘封地’,可真是……與眾不同呢!”

李公公特意加重了“封地”二字,語氣中的嘲弄幾乎要溢出來。

蕭烈沒有理會他的挑釁,而是默默地打量著四周。囚車簡陋,木欄上布滿了裂痕,車輪碾過坑窪的土路,發出“咯吱咯吱”的。押送的隊伍除了這個李公公,還有十幾個神情麻木、衣甲破舊的兵士,一個個麵黃肌瘦,毫無軍人應有的精氣神。

“李公公,還有多久到?”蕭烈問道,語氣平靜,聽不出喜怒。他知道,跟這種小人置氣毫無意義,當務之急是了解清楚自己目前的處境。

李公公見蕭烈沒有如他預想中那般暴跳如雷或者痛哭流涕,反而如此鎮定,眼中閃過一絲意外,隨即又化為更深的鄙夷:“急什麼?早到晚到,不都是這吃沙子的地方?七皇子殿下,您就安心在這兒待著吧,說不定哪天父皇他老人家想起您,就接您回京享福了呢!”

這話裡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彆做夢了,你這輩子都彆想回去了。

蕭烈閉上眼,不再說話。他需要時間來消化這一切。兵王的本能讓他迅速冷靜下來,開始分析眼前的局勢。

穿越已成事實,抱怨無用。這具身體雖然孱弱,但好在年輕,底子還在。前世他精通格鬥、戰術、機械工程、基礎科學,這些知識和經驗,是他眼下唯一的依仗。

“冷宮皇子?邊關棄子?”蕭烈在心中冷笑,“也好,遠離了皇城的勾心鬥角,在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或許更能放開手腳。”

囚車又顛簸了約莫一個時辰,終於在一座破敗的城池前停了下來。

“黑石城到啦!七皇子殿下,請吧!”李公公尖著嗓子喊道,仿佛生怕彆人不知道他押送的是一位皇子。

蕭烈扶著囚車的欄杆站起身,打量著眼前的“城池”。

與其說是城,不如說是一圈高矮不一、布滿豁口的土石圍牆。城門更是簡陋,兩扇破舊的木板門搖搖欲墜,上麵布滿了刀劈斧鑿的痕跡。城牆上,幾個衣衫襤褸的守軍有氣無力地倚著牆垛,眼神空洞,仿佛行屍走肉。

城門緩緩打開,一股混合著牲畜糞便、腐爛食物和某種難以名狀的惡臭撲麵而來,讓蕭烈忍不住皺了皺眉。

“七殿下,請吧。”李公公皮笑肉不笑地做了個請的手勢,那姿態仿佛不是在請一位皇子,而是在驅趕一隻牲畜。

蕭烈深吸一口氣,邁步走下囚車。雙腳踏上堅實的土地,卻感覺不到絲毫的踏實感。

城內更是觸目驚心。

街道狹窄,兩旁的房屋大多是低矮的土坯房,不少已經坍塌了一半,露出黑洞洞的窗口。路邊隨處可見餓得皮包骨頭的百姓,他們穿著打滿補丁的破爛衣衫,眼神麻木呆滯,看到蕭烈一行人,也隻是漠然地瞥了一眼,便又低下頭去,仿佛對一切都失去了希望。

更讓蕭烈心頭一沉的,是那鋪天蓋地的蝗蟲。

“嗡嗡嗡——”

無數隻巴掌大小的蝗蟲,黑壓壓的一片,如同烏雲般在城中肆虐。它們啃食著一切能找到的綠色,無論是稀疏的雜草,還是百姓門前晾曬的乾菜,甚至連一些木質的門窗都被啃噬得坑坑窪窪。

田地裡更是顆粒無收,光禿禿的田埂上,隻有蝗蟲爬過的痕跡。

“蝗災……”蕭烈喃喃自語。在前世,這種規模的蝗災足以被列為特大自然災害。

“殿下,這邊請。”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打斷了蕭烈的思緒。

隻見一個身著破舊官服,胡須花白的老者,帶著幾個同樣形容枯槁的屬下,戰戰兢兢地迎了上來。他便是這黑石城的守將,張百齡。

“罪臣張百齡,恭迎七皇子殿下。”張百齡躬身行禮,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知道,這位皇子被貶到這裡,名為皇子,實為棄子,未來的日子恐怕不會好過。

李公公從懷中掏出一卷明黃的聖旨,清了清嗓子,尖聲道:“聖旨到——七皇子蕭烈接旨!”

蕭烈麵無表情地跪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七皇子蕭烈,性情乖張,頑劣不堪,有負皇恩。今著其前往北境黑石城,閉門思過,磨礪心性,非詔不得返京。望其好自為之,改過自新。欽此!”

李公公念完聖旨,將聖旨往蕭烈手中一塞,臉上露出一絲得色:“七皇子殿下,哦不,現在該叫蕭守備了。聖旨奴才已經傳到,這黑石城以後就交給您了。奴才還要回京複命,就不多留了。”

他轉頭對張百齡道:“張守將,這位蕭守備日後就由你多多‘照拂’了。”那“照拂”二字,咬得極重,充滿了威脅的意味。

張百齡連忙躬身:“下官明白,下官一定儘心竭力。”

李公公滿意地點點頭,帶著他的人馬,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仿佛多待一刻都會沾染上這裡的晦氣。

待李公公走遠,張百齡才小心翼翼地扶起蕭烈:“殿下……不,守備大人,請隨下官去府衙歇息吧。”

蕭烈看著李公公遠去的背影,眼神冰冷。他知道,這太監回去之後,定然會在京城散播對自己不利的言論,將自己徹底釘死在這“棄子”的身份上。

“不必了。”蕭烈擺了擺手,目光掃過周圍蕭條的景象,“張守將,先帶我看看城防,還有城中的情況。”

張百齡微微一愣,沒想到這位看似孱弱的皇子,第一件事不是抱怨住所簡陋,也不是索要吃穿用度,而是關心城防和民情。他心中對蕭烈的輕視不由得少了幾分,多了幾分審視。

“是,守備大人。”

張百齡引著蕭烈,在城中巡視起來。

越看,蕭烈的心越沉。

黑石城的城牆,多處年久失修,甚至有幾段已經出現了明顯的裂痕和坍塌。所謂的守軍,不過百十來人,老弱病殘居多,手中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門,鏽跡斑斑,連像樣的甲胄都湊不齊幾套。

糧倉早已空空如也,百姓們隻能靠挖草根、啃樹皮度日,餓殍隨處可見。蝗災之下,今年的收成徹底絕望,如果朝廷再不派發賑災糧款,恐怕用不了多久,這裡就會變成一座死城。

“張守將,城中可戰之兵有多少?糧草還能支撐多久?”蕭烈沉聲問道。

張百齡苦澀地搖了搖頭:“回稟守備大人,城中名冊上雖有兵士三百,但大多是老弱,真正能上陣殺敵的,不足五十人。至於糧草……若非將士們勒緊褲腰帶,每日隻食一餐稀粥,恐怕早已斷糧。如今城中百姓易子而食的慘劇雖未發生,但也相去不遠了。”

“蠻族呢?”蕭烈又問,這是他最關心的問題。黑石城地處大炎王朝與北蠻的交界地,是抵禦蠻族入侵的第一道防線。

提到蠻族,張百齡的臉上露出一絲恐懼:“蠻族……他們如同草原上的餓狼,每年秋冬之際,都會南下劫掠。往年有朝廷大軍震懾,他們還不敢太過放肆。但近幾年,朝中黨爭不斷,北境軍備廢弛,蠻族越發猖獗。就在半月前,城外李家村便遭了蠻族洗劫,全村上下三百餘口,無一生還……”

說到這裡,張百齡的聲音哽咽起來,眼中充滿了無力和悲憤。

蕭烈沉默了。他終於明白,自己被貶到這裡,究竟意味著什麼。

這裡不是磨礪心性的地方,這裡是地獄,是絕境!

昏聵的父皇,奸詐的貴妃,狠毒的太監,他們根本就沒想過讓他活著回去!

“守備大人,您……您也彆太憂心。”張百齡見蕭烈臉色難看,以為他被嚇到了,連忙安慰道,“蠻族雖然凶悍,但他們也不敢輕易攻打我們這有城牆的堅城。隻要我們緊閉城門,他們也奈何不了我們。”

蕭烈心中冷笑。緊閉城門?坐以待斃嗎?

他前世是兵王,最信奉的便是主動出擊,將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

“張守將,帶我去城牆上看看。”蕭烈說道。

兩人登上搖搖欲墜的城樓,放眼望去,城外是一望無際的荒原,枯黃的野草在寒風中瑟瑟發抖。遠處,隱約可見幾縷黑煙,不知是哪個村莊又遭了殃。

蕭烈站在城頭,任憑冰冷的北風吹拂著他單薄的衣衫。他的眼神卻異常堅定,沒有絲毫的退縮和絕望。

“這裡,就是我的了。”他心中暗道,“既然回不去了,那就在這裡,殺出一條血路!”

他深知,想要在這亂世立足,單憑他前世的知識和經驗還遠遠不夠。他需要力量,需要足以改變一切的力量!

就在這時,城外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淒厲的慘叫聲和兵器碰撞的鏗鏘聲。

“不好!是蠻子!”城樓上一個眼尖的守軍驚呼起來。

蕭烈瞳孔一縮,立刻循聲望去。

隻見在距離黑石城約莫兩三裡外的一處小山坳裡,正有十幾個手持彎刀、身著皮甲的蠻族騎兵,追殺著一群衣衫襤褸、驚慌失措的人。那群人看起來像是潰逃的兵士,也有少數幾個平民打扮。

蠻族騎兵行動迅捷,配合默契,如同狼群捕獵一般,不斷將落單的潰兵砍翻在地。鮮血染紅了枯黃的草地,絕望的哭喊聲在曠野中回蕩。

“是……是我們派出去搜尋食物的斥候隊!”張百齡臉色煞白,聲音顫抖,“他們……他們遭遇了蠻族的遊騎!”

城樓上的守軍們也都慌了神,有的手足無措,有的則下意識地想要躲避。他們深知蠻族的凶殘,平日裡連城門都不敢輕易踏出,更彆說出城救援了。

“快!快關城門!”一個守軍什長大喊道,生怕蠻族騎兵會衝過來。

“不能關!”蕭烈斷然喝道,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他死死盯著遠處的戰場,胸中一股壓抑已久的怒火和殺意,如同火山般噴湧而出。

前世,他是為國為民,浴血奮戰的兵王!

今生,他雖是棄子,但骨子裡的血性未涼!

眼睜睜看著同胞被異族屠戮,他做不到!

“張守將,城中有沒有馬?有沒有武器?”蕭烈轉頭問道,眼神銳利如刀。

張百齡被他看得心頭一顫,下意識地答道:“馬……府衙裡倒是有幾匹劣馬,武器……庫房裡還有些生鏽的刀槍……”

“夠了!”蕭烈打斷他,目光掃過城樓上那些瑟瑟發抖的守軍,心中湧起一股悲哀。指望這些人,恐怕是癡人說夢。

他看到不遠處,一個被砍翻的潰兵腰間,插著一把製式還算完好的鋼刀。

“等我回來!”

蕭烈丟下這句話,不顧張百齡的驚呼,轉身便朝著城樓下衝去。

他要救人!他要殺敵!

哪怕赤手空拳,他也要讓那些蠻族雜碎知道,大炎的土地上,不是他們可以肆意妄為的屠場!

一股前所未有的戰意,在他胸中熊熊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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