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當眾正名帶來的振奮,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激起的漣漪很快就被另一種更沉重、更現實的壓迫感所覆蓋。風語高地的建設在艱難推進:簡陋的木屋草棚在寒風中佇立,粗糙的石牆初具雛形,新開墾的土地上,耐寒的“冰苔薯”塊莖被小心翼翼地埋入凍土,由淩睿偷偷“祝福”過的幾株嫩芽已經頑強地頂開了地皮——這是部落未來食物的希望。
然而,營地的上空,始終籠罩著來自三裡外那片新崛起的陰影——“北望市”。
短短十數日,星痕商會的據點已然成型。高達三丈、由粗大原木和夯土構築的堅固圍牆拔地而起,牆頭矗立著簡陋卻透著殺伐之氣的木質箭塔。圍牆上,刻著冰冷星芒與爪痕的商會旗幟在寒風中獵獵作響。沉重的原木大門緊閉,門後隱隱傳來金屬摩擦和守衛巡邏的腳步聲,如同蟄伏巨獸的呼吸。
“北望市”的存在,如同一塊巨石壓在薪火部每一個族人的心頭。更令人不安的是,商會護衛的活動範圍開始肆無忌憚地擴大。他們打著“巡邏商路”、“保障安全”的旗號,騎著高大的戰獸,成群地出現在薪火部營地外圍。這些裝備精良、眼神冷漠的護衛,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毫不掩飾地掃視著營地內的一切:新建的防禦工事、勞作的族人、晾曬的獸皮尤其當阿璃抱著孩子們出現,或是淩驍、淩睿在營地邊緣玩耍時,那些目光會變得格外銳利和長久,帶著評估與算計,如同在審視著待價而沽的貨物。
“族長”老會計灰須佝僂著背,臉上滿是愁苦和憤怒,將一塊刻著密密麻麻交易符號的骨片遞給淩淵,“這是~這是商會那邊給的‘定價單’!”他枯槁的手指顫抖著指向骨片上幾個被刻意壓低的符號,“上等的雪狐皮、品質最佳的‘銀霜葉’他們給的價,連~連平時黑市的三成都不到!這~這簡直是明搶啊!”
淩淵接過骨片,目光掃過那明顯不公的“定價”,眼神冰冷如刀。灰須繼續道:“輝耀執事說~說現在北境商路不通,‘北望市’運營耗費巨大,隻能~隻能給這個價。他還‘好心’提醒,說附近幾個小部落的皮毛草藥,他們都按這個價收的”
赤裸裸的壓榨,利用地理位置和武力優勢,強行壟斷定價權,扼住薪火部換取生存物資的咽喉,這“北望市”不僅是監視哨,更是套在部落脖子上的經濟絞索。
淩淵沉默地將骨片攥緊,指節發白。他看著營地中忙碌卻難掩疲憊的族人,看著新墾土地上那幾株脆弱的冰苔薯嫩芽,看著遠處“北望市”高牆上閃動的寒光,一股沉重的無力感夾雜著冰冷的怒意,在胸中翻湧。外部壓力,從未如此刻般具象而致命。生存,每一步都步履維艱。
就在這時,營地的傷患草棚方向傳來一陣壓抑的痛苦呻吟。那裡收治著在建設工地上受傷、月圓夜精神受創未愈以及之前對抗失控植物時被侵蝕的戰士。缺醫少藥,讓他們的恢複變得極其緩慢。淩淵深吸一口氣,將骨片遞給灰須,聲音低沉:“知道了。先按休養令,保障內部供應。交易暫且擱置。” 他必須先去解決更迫在眉睫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