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揮手示意侍從退下，壓低聲音道：“等時機成熟，韓震二十萬邊軍從南進攻，我北燕十萬鐵騎自北而下，再加上三皇子在皇城發動政變……大胤必亂。屆時，你隻需在關鍵時刻給蕭燼一刀……”
慕容昭猛地後退一步：“你嫁給他，然後又讓我親手殺了他？”
“非也。”慕容昊露出狡猾的笑容，“我會派影衛暗中保護你。待城破之日，自有人動手。你隻需獲取他的信任，傳遞情報即可。”
慕容昭轉身望向殿外，遠處雪山巍峨，如同她此刻紛亂的心緒。
“若我拒絕呢？”她輕聲問。
慕容昊的笑容消失了：“先王薨逝前，將你托付於我。這些年，我待你如何？”
慕容昭沉默。確實，儘管不是一母所生，但慕容昊對她還算寬厚，甚至允許她學習劍術和兵法，這在北燕王室女子中極為罕見。
“給你三日考慮。”慕容昊轉身走向王座，“但記住，身為北燕公主，有些責任……推脫不得。”
三日後，北燕王庭校場。
慕容昭一身戎裝，手持雙劍在晨光中舞動。劍光如雪，身形似電，哪裡還有半分金枝玉葉的嬌弱？這套“寒梅劍法”是她十四歲時偷偷跟禁軍統領學的，連慕容昊都不知道她已是六品武師。
“公主好身手。”
一個陰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慕容昭收劍回身，看見宰相宇文拓帶著兩名侍女立於場邊。
“相國有事？”她擦去額角細汗。
宇文拓拱手行禮：“老臣奉王命，為公主送來嫁妝。”他示意侍女上前，“這兩名侍女精通藥理，可助公主……應付各種情況。”
慕容昭掃了眼兩名低眉順眼的侍女，心知肚明這是王兄派來監視她的眼線。其中一名侍女手捧錦盒，盒蓋微啟，露出幾瓶精致的瓷瓶——想必是毒藥或迷魂藥之類。
“替我謝過王兄。”她麵無表情地接過。
宇文拓又遞上一卷竹簡：“這是寒淵關最新情報。蕭燼麾下新增一位謀士，自稱諸葛亮，善用奇謀；還有一位叫華佗的神醫，據說能生死人肉白骨……”
慕容昭展開竹簡，越看越是心驚。這蕭燼身邊，竟聚集了如此多奇人異士？
“王兄還有什麼吩咐？”
宇文拓壓低聲音：“臨行前，王上要老臣轉告公主一句話——記住黑水河畔的誓言。”
慕容昭手指猛地攥緊竹簡。黑水河畔……那是她十五歲時，親眼目睹大胤邊軍屠戮北燕村莊後，立下的血誓——終有一日，要讓大胤血債血償。
“我明白了。”她抬頭，眼中再無猶豫，“三日後起程。”
北燕公主履行婚約的事情很快傳到大胤皇宮內。
晨鐘九響，大胤金鑾殿上文武百官分列兩側。蕭景琰端坐龍椅，麵色略顯蒼白卻威儀不減。那雙眼睛銳利如鷹，掃視群臣時無人敢與之對視。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大太監尖細的嗓音在殿內回蕩。
兵部尚書李嚴快步出列，額頭沁著細汗：“陛下，北境急報！”
蕭景琰眉頭微蹙：“講。”
“北燕長公主慕容昭率儀仗隊三百人，不日後將抵達寒淵關外，聲稱要履行與四殿下的婚約！”
此言一出，滿朝嘩然。老臣們交頭接耳，年輕官員更是瞪大了眼睛。這門先皇後在世時訂下的婚約，早已被眾人遺忘多年。
“肅靜！”大太監一聲高喝，殿內才漸漸安靜下來。
蕭景琰手指輕叩龍椅扶手，神色莫測：“眾愛卿以為如何？”
太子蕭琰率先出列。他身著明黃蟒袍，麵容沉穩：“父皇，先皇與北燕先王指腹為婚，天下皆知。如今北燕主動履約，我大胤應當以禮相待。”
三皇子蕭恒拖著肥胖的身軀擠出來，小眼睛滴溜溜轉著：“太子此言差矣！那北燕剛在寒淵關吃了敗仗，前陣子又死了個八品大將，這轉眼就來履行婚約，這其中必定有詐！”
他轉向蕭景琰，滿臉諂媚：“父皇，兒臣聽說四弟在北境招兵買馬，如今又結交北燕，恐有不臣之心啊！”
蕭景琰眼中寒光一閃，蕭恒立刻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說。
戶部尚書王儉出列道：“陛下，無論北燕意圖如何，斷然拒婚恐傷兩國和氣。不如先接納公主，再徐徐圖之。”
“王大人此言差矣！”一位老臣激動地反駁，“接納敵國公主，無異於引狼入室！”
朝堂上頓時分成兩派，爭論不休。蕭景琰冷眼旁觀，將每個人的表情儘收眼底——太子表麵支持聯姻，眼中卻藏著憂慮；三皇子看似忠君愛國，嘴角卻時不時浮現詭笑；李嚴神色慌張，顯然知道更多內情……
“夠了。”蕭景琰輕聲道。
兩個字，卻讓沸騰的朝堂瞬間鴉雀無聲。
蕭景琰緩緩起身，龍袍上的金線在晨光中熠熠生輝：“傳朕旨意。北燕公主既來履約，我大胤自當以禮相待。命靖北王蕭燼妥善安置，擇吉日完婚。”
太子蕭琰麵色微變，三皇子蕭恒則難掩喜色。
“不過……”蕭景琰話鋒一轉，“國喪期間不宜婚嫁。先皇後薨逝未滿三年，婚期延後。在此期間，北燕公主暫住寒淵關，一應待遇按王妃規格。”
這道旨意滴水不漏——既全了兩國顏麵，又實際拖延了婚期；既顯示了對北燕的尊重，又以孝道之名讓人無可指摘。
“陛下聖明！”群臣齊聲高呼，但各自心思迥異。
退朝後，蕭景琰獨留太子在禦書房。
“琰兒，你今日所言，非出本心吧？”蕭景琰抿了口茶，直接問道。
蕭琰跪伏在地：“兒臣不敢欺瞞父皇。”
蕭景琰輕笑一聲：“起來吧。你顧慮得不錯，但看淺了一層。”他放下茶盞，“北燕此計毒辣。蕭燼若拒婚，是不忠不孝；若接納，則是引狼入室。朕將婚期延後，給他留出了轉圜餘地。”
蕭琰恍然大悟：“父皇英明！那四弟他……”
“朕這個兒子，不簡單啊。”蕭景琰望向北方的天空，“能在短短數月內讓北燕如此忌憚，甚至不惜派出長公主……朕倒要看看，他如何破解此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