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像鞭子抽打在臉上,濕透的衝鋒衣沉甸甸地貼在身上,寒意刺骨。
林默沒有絲毫停留,鎖住濕地公園觀景台“地竅”後,他分開擁擠喧囂的人群,在無數鏡頭的追逐和雨傘的碰撞中,大步流星地朝著第二個節點——廢棄石橋遺址的方向走去。
腳步踩在泥濘濕滑的小徑上,濺起渾濁的水花。
身後,是狂熱人群的呼喊、質疑和直播解說的嘈雜聲浪,如同巨大的背景噪音。
林默卻仿佛行走在另一個寂靜的維度,所有的感官都向內收斂,凝聚於一點。
天眼視野牢牢鎖定著腳下那條被初步穩固的金色“潛龍”脈絡。他能清晰地“看到”,一股比之前凝練、堅韌了許多的淡金色光流,正沿著地脈的“河道”,艱難卻堅定地朝著下一個目標——石橋遺址下方那個被強行扭曲、淤積著反彈力量的“拐點”湧去!
那裡,如同一個被巨石死死壓住的泉眼,積蓄著被壓抑百年的憤怒!
雨幕深處,那座廢棄石橋的輪廓漸漸清晰。
歲月和風雨早已剝蝕了它昔日的榮光。
石拱半塌,橋墩上爬滿了濕滑深綠的苔蘚,巨大的縫隙裡頑強地鑽出幾叢野草。
橋下,那條曾經流淌的小河溝早已乾涸大半,隻留下渾濁發臭的泥沼,在暴雨的衝刷下翻騰著令人作嘔的氣泡。
空氣中彌漫著淤泥的腐臭和濕石頭特有的陰冷氣息。
整座橋,像一個被遺忘在荒野的、巨大而沉默的骸骨,散發著腐朽和破敗的死氣。
然而,在林默的天眼之下,這座腐朽的橋墩深處,卻是另一番景象!
一股濃鬱得幾乎化不開的、帶著強烈怨憤和不屈意誌的金色地氣(龍氣),如同被囚禁的困獸,在橋墩下方那個被現代下水管道強行扭曲的“拐點”處瘋狂衝撞、咆哮!
它被淤塞、被壓製得太久太狠!
每一次衝擊,都讓那包裹著它的、冰冷堅硬的混凝土和岩石發出隻有林默能“聽”到的、細微而痛苦的!
這股被壓抑的力量,正是“驚龍吟”最佳的共鳴點!
林默踏上石橋殘破的拱頂。
雨水順著傾斜的橋麵流淌,彙入橋下的泥沼。
他站定在拱頂最高處,風雨瞬間變得更加猛烈,吹得他衣袂獵獵作響。
無數追來的鏡頭和雨傘在橋下圍攏,形成一片黑壓壓的“傘海”,無數雙眼睛死死盯著橋頂那個孤絕的身影。
“他上橋了!”
“這破橋看著要塌啊!太危險了!”
“第二節點!石橋遺址!驚龍吟?什麼意思?要唱歌?”
“快看!他拿出東西了!”
在無數目光的聚焦下,林默從懷中取出了那件“法器”。
並非想象中的寶劍符籙,而是一枚造型古樸、通體呈現深沉暗銅色的鈴鐺。
鈴身不過巴掌大小,表麵布滿了細密玄奧、非人工雕琢的天然雲雷紋路,頂端鑄著一個盤踞的、造型奇古的異獸鈕。
鈴舌也非尋常之物,竟是一枚三棱尖錐狀的、閃爍著暗金色澤的不知名金屬。
“驚龍鈴。”林默低語,手指撫過冰冷的鈴身。
背脊上的符骨傳來一陣強烈的悸動,與這古鈴之間仿佛產生了某種無形的共鳴。
這鈴,是師父早年所得,據傳是古代祭祀山川、溝通地脈所用法器之一,其聲蘊含天地正音,能驚蟄龍、醒地脈!
就是現在!
林默眼神陡然銳利如鷹!
他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精神瞬間攀至巔峰!
右手拇指與食指捏住那枚三棱尖錐狀的暗金鈴舌,將其輕輕提起,懸於鈴腔之中。
嗡——
一聲低沉到幾乎無法聽聞、卻帶著奇異穿透力的嗡鳴,如同沉睡巨獸的鼻息,瞬間從鈴腔中擴散開來!
這聲音並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作用於腳下的橋體,作用於那淤積的地脈深處!
林默腳下步伐倏然踏動!
不再是觀景台上的沉穩步法,而是帶著一種古老、蒼勁、仿佛源自洪荒的韻律!
每一步踏在濕滑傾斜的橋麵上,都如同巨錘擂擊大地!罡步!而且是失傳已久的“禹步”變種!
一步踏落,左前方!
咚!石橋仿佛微微一震!橋下泥沼翻騰起更大的氣泡!
二步踏落,右後方!
嗡!驚龍鈴隨之輕輕一蕩!那低沉的嗡鳴陡然拔高了一絲!
三步!四步!五步!
林默的身形在殘破的拱頂之上輾轉騰挪,動作越來越快,越來越急!
每一步踏下,都精準地踩在石橋結構承重的關鍵節點,如同在彈奏一架無形的、巨大的大地之琴!
他周身的氣勢也隨之節節攀升,雨水似乎都無法近身,在離他身體寸許的地方便被無形的力場彈開!
當第七步踏落橋拱正中心時——
林默眼中精光爆射!
捏著鈴舌的手指灌注了全身的精氣神,帶著符骨傳遞來的那股沛然灼熱的力量,對著鈴腔中心,以一種極其玄奧的頻率和角度,猛地一彈!
叮——嗡——!!!
一聲無法形容的清越龍吟,驟然撕裂了漫天雨幕的沉悶轟鳴!
那不是尋常金屬撞擊的脆響!
那聲音仿佛來自亙古洪荒,帶著開天辟地的威嚴、喚醒萬物的生機、滌蕩一切邪祟的浩然正氣!
它並不尖銳刺耳,卻擁有著無與倫比的穿透力!
瞬間壓過了所有的風雨聲、人聲、直播設備的電流雜音!
“啊!”橋下靠得最近的圍觀者中,有人下意識地捂住了耳朵,臉上露出痛苦和駭然之色!
心臟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又瞬間放開!
直播間的麥克風忠實地捕捉到了這聲驚世駭俗的“龍吟”。
屏幕前,無數觀眾在這一刻渾身汗毛倒豎,心臟仿佛漏跳了一拍!
彈幕出現了瞬間的空白!
天眼視野中,林默清晰地“看”到:
一道肉眼無法捕捉、卻凝練如實質的淡金色聲波,以驚龍鈴為中心,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瞬間擴散開來!
但這聲波並非向上擴散,而是如同有生命般,猛地向下沉降!
它穿透了殘破的橋體,穿透了厚重的泥土層,精準無比地轟擊在石橋遺址下方那個被淤積、被扭曲、充滿了怨憤的金色“龍氣”節點之上!
轟!!!
如同沉寂萬載的火山被瞬間點燃!
那淤積的、狂暴的、充滿了不屈意誌的金色地氣,被這蘊含著天地正音、符骨之力和林默意誌的“驚龍吟”徹底引爆!
一股沛然莫禦的、純粹而古老的力量,如同沉睡的巨龍被驚醒了頭顱,猛地從那淤塞的“拐點”深處爆發出來!
金色的光芒穿透了泥土岩石的阻隔,在橋墩深處轟然炸開!
哢嚓!哢嚓嚓!
令人牙酸的岩石碎裂聲從橋墩深處清晰地傳來!
覆蓋在橋墩表麵的厚重苔蘚和藤蔓,如同被無形的火焰燎過,瞬間枯萎焦黃!巨大的石縫中,無數沉積了不知多少年的泥灰簌簌落下!
更令人駭然的是,橋下那片翻騰著惡臭氣泡的泥沼,此刻如同被燒開的沸水,劇烈地翻滾起來!
渾濁的泥漿被一股自下而上的巨大力量頂起,形成一個個巨大的鼓包,又猛地炸開!
一股股帶著濃鬱土腥味、卻隱隱透著一絲清冽氣息的白色水汽,混合著泥漿,噴湧而出!
“地…地下在響!”有人驚恐地指著橋墩。
“橋要塌了!快跑!”
“泥沼!泥沼在噴氣!”
“我的天!我聽見龍叫了!你們聽見沒?!”
“聽見了!像打雷!又像…龍吼?!”
現場一片混亂,人群驚恐地後退,但更多的鏡頭卻死死對準了石橋和泥沼的異象!直播間徹底瘋了!
就在這混亂與驚駭之中,林默背脊符骨猛地傳來一陣針紮般的劇痛!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猛烈!
同時,天眼清晰地捕捉到,一股粘稠如血漿、散發著濃烈屍臭和詛咒氣息的暗紅邪氣,如同一條從地獄深淵射出的毒箭,裹挾著漫天冰冷的雨水,悄無聲息卻又迅疾無比地射向他的後心!
巴頌的殺招!真正的致命詛咒!
時機抓得無比狠毒,正是林默全力催動驚龍吟、精神與地脈相連、舊力剛去新力未生的最脆弱瞬間!
林默瞳孔驟然收縮!
強行中斷施法的反噬讓他喉頭一甜!
符骨的金光本能地想要護體,卻似乎慢了半拍!
千鈞一發!
林默猛地將手中的驚龍鈴向身後一甩!
同時身體借著甩鈴的慣性,如同沒有骨頭的遊魚,以一個不可思議的、違反物理常識的角度,硬生生向側麵扭開!
噗嗤!
那道暗紅詛咒如同活物,瞬間穿透了驚龍鈴甩出的殘影!
鈴鐺發出一聲哀鳴,暗銅色的光澤瞬間黯淡了幾分!
但正是這一阻隔,給了林默一線生機!
詛咒擦著他的左臂外側掠過,衝鋒衣的布料無聲無息地腐蝕出一個焦黑的破洞,一股陰寒刺骨的劇痛瞬間侵入手臂!
“呃!”林默悶哼一聲,左臂瞬間麻痹!
但他眼中沒有絲毫慌亂,反而爆射出更加淩厲的寒芒!
他強忍著劇痛和反噬,借著扭身的慣性,右腳狠狠踏在橋麵一塊鬆動的青石上!
轟隆!
那塊青石應聲碎裂!
一股被他強行引導、從腳下橋墩深處剛剛引爆出的、尚未完全宣泄的殘餘“龍氣”,如同找到了泄洪口,猛地從碎裂處噴薄而出!
一道淡金色的、帶著硫磺氣息的氣柱衝天而起,瞬間將那股偷襲落空、正欲再次折返的暗紅詛咒衝得七零八落,消弭於漫天雨幕之中!
林默踉蹌一步,穩住身形。
左臂的麻痹感和陰寒劇痛依舊存在,嘴角溢出一絲鮮紅的血跡。
他抬手抹去血跡,冰冷的目光如同兩柄淬毒的匕首,穿透重重雨幕,再次射向“未來城”深處那個方向。
驚龍吟的餘韻還在雨中回蕩,地底深處,那被喚醒的、狂暴的龍氣仍在橋墩深處奔湧咆哮,發出低沉的、如同遠古巨獸蘇醒般的隆隆悶響。
“龍脈已醒,其勢已成。”林默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和喘息,卻如同驚雷,炸響在每一個被震撼得心神失守的觀眾耳邊。
他不再看腳下的混亂與驚駭,轉身,目光投向第三個節點——南風綠地的方向,那裡是緊鄰著未來城工地的邊緣,是困龍之喉,是決戰的最終前沿!
“下一處,南風綠地。”他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斬邪鎖,破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