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崢溫聲說:“這隻是尋常聚會,不分彼此。來……”
婉棠不坐,便是抗旨不遵,辜負了皇上的抬舉。坐下,便是將所有女人都得罪了。
她緊張地看向跪在地上所有嬪妃,苦澀不已。
看來今日之後,她怕要成為所有女人的公敵了。
無聲歎息,婉棠隨著皇上的安排來。
等婉棠入座之後。
楚雲崢這才板著一張臉,仿佛才發現眾人還跪著一般:“都跪著做什麼?坐吧。”
“這賞扇大會,本就是你們女人家的聚會,朕不過來瞎湊熱鬨。都彆拘束。”
皇上發言,眾人這才按照位次入座。
隻是眼角餘光,始終朝著婉棠這邊看來。
一個個的眼神,精彩絕倫。
唯一相同的,便是妒忌。
彈幕都要瘋了:【好甜!】
【啥情況,這和預告完全不同,我怎麼忽然就磕上了。】
【龍龍威武,龍龍霸氣,龍龍真男人。】
【這麼看來,婉棠不出宮才是正確的選擇,和龍龍在一起,縱享人生絲滑。】
不出宮,真的好嗎?
不,不是的。
她隻是彆無選擇。
縱然後宮是刀山火海,她也要趟過去。
後宮的女人們有個特性,總能在短時間中忘卻所有掃興的事情。
皇上來了,一切都將變得美好。載歌載舞後,便是團扇的展示。
各位妃嬪終於到了能在皇上麵前露臉的時刻。
蕭明姝強壓心底怒火,和婉棠一左一右坐在皇上身邊。
臉上還是帶著笑,說道:“皇上,一聽說皇上今日有空閒來,各位妹妹們可做足了準備。”
“都將自己珍藏的團扇,帶了來。”
楚雲崢點點頭。
皇後微笑,轉而喊道:“祺貴人,你親手繡的鴛鴦雙棲,可否給本宮開開眼界。”
靠近皇後的位置,站起來一小家碧玉的女子,雙手握著團扇,邁著小碎步走上前來。
扇子很美,隻是皇上,也不過粗略看了一眼。
蕭明姝瞪了祺貴人一眼,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婉棠將一切儘收眼底,一連幾位走上來的人,都是皇後的人。
“皇上。”
麗嬪見時機差不多了,嬌滴滴一聲輕喚,雙手端著一個盒子:“臣妾這兒,也有一麵扇子,要獻給皇上看。”
楚雲崢竟笑了,那笑,讓人看得有些慌神。
他湊過來對婉棠耳語:“瞧著棠棠平日身嬌體柔,這巴掌的,五指清晰,手可打疼?”
婉棠臉羞紅得厲害,輕輕地推了楚雲崢一下。
曾經是宮女的時候,人人都想攀皇上,人人又懼怕皇上。此刻婉棠,又好笑又好氣,若不是皇上,她真想踩他一腳。
裡麵瞬間尷尬無比。
硬著頭皮打開了盒子。
“這……”楚雲崢眼神忽地變了,變得悠遠,惆悵。
婉棠熟悉這個眼神,和楚雲崢荷花池相遇時候,就是用這種眼神看她。
“拿上來。”楚雲崢開口。
李德福急忙上前,端過扇子,遞到楚雲崢跟前。
楚雲崢從不愛碰女兒家的東西,可這一次,竟然舉起扇子,小心端詳。
扇子隻是用的普通蠶絲,唯有中間兩朵梨花,潔白無瑕,冰清玉潔。
“皇上,您瞧瞧這花蕊,是粉紅的。”李德福指了指梨花的花蕊。
楚雲崢再次恍惚,仿佛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
蕭明姝臉上帶著笑,朝著婉棠深深的看了一眼。那眼神,看得婉棠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似有什麼大事發生。
人人看不出這扇子有何獨特,隻是數十把扇子都沒讓皇上目光停留,唯獨這把。
麗嬪恰到時候地說:“皇上,臣妾這也是受人之托。”
“貴妃娘娘聽聞皇上舉辦賞扇大會,連夜繡了這朵梨花,時間倉促,有些草率了。”
“貴妃娘娘她,很掛念您。”
婉棠的手,忽地收緊。
好個許洛妍,這個時候都能跳出來。
可她又是如何知道,梨花能讓皇上動情?
再看旁邊,李德福那諂媚的樣子,甚至有意引導皇上去想起什麼。
婉棠心跳加速,李德福從皇上七歲伺候到如今,知道的事情,比任何人都多。
看來李德福和許洛妍,聯手了。
婉棠指甲狠狠在掌心掐了掐,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楚雲崢那人還在意身旁的人,雙眼都要落在那梨花上:“研兒也是有心了。”
“這扇子,朕甚喜。”
他戀戀不舍地用手從梨花上拂過。
“皇上,如今貴妃娘娘在靜心堂反思己過,要不然,這扇子,娘娘定要親自交給皇上。”麗嬪趁熱打鐵。
坐在祺貴人旁的安答應卻滿是不解。
十三四歲嬌憨模樣,竟傻乎乎地說:“都已經在靜心堂了,怎麼心還不清淨?”
“外麵的事情,她也能知道。不是說靜心堂成天都在抄佛經嗎?哪兒還有時間繡花?”
安答應說出所有人心裡話。
麗嬪瞧著她的眼神都要刀人。
婉棠看安貴人,甚是喜歡。年紀不大,卻是個直腸子,沒什麼心眼。
剛入宮時,婉棠還碰見過她。也不嫌棄是個醜陋的宮女,還遞給她桂花糕吃。
心直口快在後宮,卻是罪過。
皇後當即訓斥:“安答應,不許多嘴。”
安答應乖乖閉上嘴巴。
皇上依舊繃著臉。
麗嬪不滿地說:“皇上,貴妃娘娘一片赤誠之心,竟然被安答應這般曲解。”
“皇上,安答應不過是個孩子,性情直率,有口無心。”婉棠聲音柔和,在旁哀求:“皇上就不要和一個孩子計較,好不好。”
“自然。”楚雲崢點點頭。
瞧著安答應那嬌憨性子,說了句:“再過兩年,你也十六了。以後多和你婉姐姐走動,改一改你那不把門的嘴。”
安答應吐了吐舌頭,衝婉棠笑得友好。
麗嬪又恨又氣,還要裝出笑臉說:“說起來,婉貴人和娘娘,也是好姐妹呢?”
“既是好姐妹,那研兒就更該和婉貴人學學。”
“朕讓她去靜心堂,為的是她耳根清淨,反思己過。”
楚雲崢說著,再仔細瞧著扇子繡花的針腳,搖了搖頭,隨意將扇子放在盒子中:“研兒之前為朕繡的荷包尚且栩栩如生,這梨花,到底是死板了些,瞧不出靈動來。”
“看來她還是一如既往,心浮氣躁!”
扇子隨手放進盒子中,楚雲崢的眼神,再度恢複清明。
隨手說道:“朕說過,這宮中,不許再出現梨花!”
皇上開口,轉而瞪了李德福一眼。
李德福急忙跪在地上,一個勁地說:“老奴該死。”
“罷了!你們的扇子朕也看過來,著實是彆出心裁。”
“今日,朕也準備了這許多團扇。”
“都瞧瞧吧!”
楚雲崢眼底幽深,讓人瞧不透。
【她還是個孩子啊!】
【頭一次覺得這句話順耳。】
【安憨憨好樣的,氣死許洛妍,好不容露一手,硬生生給她拍了回去。】
【哈哈哈,安安分分在靜心堂當尼姑吧!我要龍龍和棠棠鎖死。】
婉棠緊繃的神情也放鬆了下來,嘴角緩緩上揚些許。
一麵麵架子,被太監們小心翼翼地抬了上來。
上麵掛著的扇子,隨便找出一把,也能完全碾壓今日宮中,所有人帶來的團扇。
之前還隻能遠遠地看,此刻能靠近了看,一個個的眼睛都移不開了。
自打楚雲崢來了之後,蕭明姝始終沒找到半點存在感。
此刻才找到了機會,站起來對大家說:“姐妹們難得聚在一起,都彆拘束,隨意些就好。”
後宮女人就連見皇上都難,甚至好多人一輩子都見不到皇上一麵。
此刻皇上就在眼前,然而那一麵麵扇子,更為致命。
膽小的不敢看皇上也不敢動彈。
家世好些的,或者是受過皇上寵幸的,此刻也站了起來。
紛紛上前觀看。
“這可是雙麵繡,我父親常年在蘇杭當差,這麼好的雙麵繡,也才見過兩次。”
“這把團扇,瞧瞧,這可是金絲編製的啊!”
“黃金俗氣,如何比得這把玉柄芙蓉扇。”
“你們都俗,沒看見,那三把嗎?”
有人提起,眾人這才看過去。
隻見皇上麵前的架子上,隻擺放著三把扇子。
“天啊!這三把扇子,全是由金蠶絲纏繞而成,而扇麵上的繡花,分彆代表著福祿壽。”
“扇麵已是千金難換,珍貴無比。”
祺貴人和蕭明姝對視一眼,纖細的手指微微提著裙擺,走了出來。
歪頭瞧了眼扇子,無心地說了句:“說起金蠶絲的團扇,我記得麗嬪倒是有一把。”
“倒是精致得很,那繡工,也是一等一的好。”
楚雲崢“哦”了一聲,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隻是說:“麗嬪,你竟不肯讓朕開眼見。”
麗嬪惶恐不已。
心中忐忑不安,畢竟那把扇子可是她父親托人給帶進來的。
急忙跪在地上,故作平靜地說:“皇上,臣妾倒是想,可惜被婉貴人,給損壞了。”
“婉貴人,可有此事?”皇上質問。
婉棠點點頭,眼中滿是愧疚。
蕭明姝也附和著說:“怪不得婉貴人會向臣妾要寫金蠶絲,原來是要賠給麗嬪啊!”
麗嬪臉上冷汗直冒。
她聰慧得很,到了此刻,如何還不懂得這賞扇會的意義?
萬般不敢去想,已經被前朝事物忙得焦頭爛額的皇上,竟然會因為一個貴人受點委屈,就如此大動乾戈。
隻是跪著,任由汗水滾落在眼中,刺得生疼。
誠惶誠恐地說:“誤會了。一把扇子而已,怎麼會好意思讓婉妹妹賠償?”
“朕也不過三把,始終珍貴。沒想到在麗嬪眼中,也不過如此。”楚雲崢越是平靜的語氣,越讓人心驚膽寒。
此話一出,整個園子的人噤若寒蟬,大氣也不敢出。
麗嬪父親的職務本就是財神爺,皇上這麼一問,牽涉的就不僅僅隻是她一人。
她一人榮辱尚且不提,牽涉到家族,還能好過?
“皇上您誤會了,我與婉妹妹甚好,如何舍得讓她賠償。其實,隨便給一把扇子,有的用就成。”
麗嬪急忙找個台階下。
楚雲崢轉過頭問婉棠:“真的?”
明麵上的話,還是要有的。婉棠既知道麗嬪父親對皇上的重要性,又如何能揪著不放。
強顏歡笑:“自然。”
楚雲崢雙眼之中,滿是心疼。
就在眾人都以為,這件事情如此就能平息時,楚雲崢竟然說:“想不到婉貴人跟著朕,竟連一把團扇也拿不出來。”
“是臣妾失察了,這就替婉貴人挑釁些。”蕭明姝忙在旁邊附和。
“不用了。”
楚雲崢站了起來,瞧著架子上所有團扇,淡淡地說:“這些扇子索性也拿出來了,也不必放回去,直接全部送去翠微宮。”
皇後雙手忽地握緊扶手。
妃嬪們更是氣的咬手帕。
這才初夏,人人都離不開扇子。
能拿出來展示的,全是珍品。這得多少年的積累,才有這五十八把極品團扇?
哪怕麗嬪的父親是財神爺,不過一把。
如今全給了婉棠,她們這些女人,爭來爭去,誰也得不到了。
婉棠急忙起身跪謝,想要婉拒,楚雲崢竟不給機會。
拉著婉棠的手,來上一句:“這天兒真熱,還是翠微宮涼爽些。”
“走吧!”
聲勢浩蕩,後宮妃嬪竟不過是為了看皇上和婉棠如何恩愛?
無論地位高低,她們所有女人,都是二人的作陪。
這一巴掌,何止是打在了麗嬪的臉上。
而是一記重錘敲打在每一個人的頭上,分明是說:“婉棠,我楚雲崢的人,誰都不許動!”
“啪!”
皇後手一緊,手中的佛珠斷開,散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