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如墨。
一聲聲驚呼,打破夜的靜謐。
婉棠心中一慌。
整座皇宮幾乎都是榫卯結構的木質建築物,一旦起火,後果不堪設想。
【婉棠彆怕,燒的是景仁宮呢?】
【許洛妍太囂張,已一再觸碰皇帝的底線。】
【這個火有人盯著燒,燒不出景仁宮的。】
婉棠瞬間安心。
同樣的,這也是一個機會。
看著熟睡中的楚雲崢,婉棠唇角上揚。
許洛妍不是仗著有著皇上的寵愛,不可一世嗎?
你她就一點一點,奪走皇上的心。
自古男強女弱,男子自當保護女子,可同樣都是一顆人心,誰又不想被人以命相護?
“走水了?”
“皇上,快跑。”
婉棠翻身坐起,衝了出去。
她前腳剛走,楚雲崢雙眼陡然睜開,亮得嚇的。
片刻,婉棠又匆匆折返。
手中已多了一張被水打濕的被褥。
她小手艱難舉著,披在皇上身上,語氣焦急:“皇上,快披上。”
婉棠一股腦將被子給了楚雲崢,全不顧自己隻穿著一身薄衣。
若火勢真蔓延而來,根本抵不住任何一個火舌吞卷。
楚雲崢坐了起來,寒光褪去,他伸手按住婉棠雙肩:“彆怕,朕在。”
又看她赤腳奔波,一雙小腳被地麵硌得通紅。
竟伸手握住了她的腳,輕輕地揉著:“你真傻,要真在大火中,你再回來,會沒命的。”
“可皇上還沒醒,隻要打濕褥子,就不會灼傷。”婉棠眼中,有著罕見的天真。
楚雲崢竟然笑了。
“放心吧,這火燒不過來。”楚雲崢神機妙算。
覆蓋在腳上的手,是溫暖的。
婉棠看著楚雲崢的臉,有些恍惚。
論長相,楚雲崢不僅五官端正立體,身材勻稱修長,身上更有著其他再俊俏的小生,也無法擁有的帝王霸氣。
這樣一位天上的男人,卻肯為你揉腳。
這一刻,婉棠似乎有點明白許洛妍的瘋狂,明白她為何一定要將皇上占為己有。
一滴淚灼熱的眼淚猝不及防落在楚雲崢手背上。
燙的他猛然抬頭。
對上婉棠深情目光。
“怎麼哭了?”楚雲崢問。
婉棠吸了吸鼻子,感動地說:“皇上真好!”
“是天下最大的大好人。”
她說得簡樸真誠,聽慣了各種阿諛奉承,這樣簡單的話,竟惹得楚雲崢心情大好。
額頭相抵,輕輕地碰了碰:“朕會寵著你的。”
“皇上。”
李德福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景仁宮走水了。”
“火勢正在控製中。”
李德福就在門口。
他抬頭,看著婉棠不整的衣裳,以及那白皙的香肩。
薄薄的衣裳下,完美的身材堪比鬼斧神工。
李德福眼中的貪婪更甚。
“退下。”楚雲崢命令。
他甚至都沒有下床的意思。
李德福退到門口。
【狗皇帝當然不會去了,這個時候許洛妍人都處於瘋癲狀態。】
【彆管他,留在這兒,加油造娃。】
婉棠不動聲色。
留在這的確能和皇上多呆一會兒,可不去那景仁宮又如何讓皇上看不出好戲。
對許洛妍更加厭煩呢?
婉棠可不會自信地認為,幾天的新鮮感,能勝得過近乎十年的寵愛。
臉上頓時流露出慌亂之色,欲言又止,雙手不安地搓動著衣角。
楚雲崢見狀,不由問了句:“婉棠,你這是怎麼了?”
婉棠不安,不敢吭聲,隻是昂首望著他。
“難不成,你想去看看?”楚雲崢問。
婉棠點了點頭,雙眼之中,滿是期望。
楚雲崢竟然鬆了一口氣,雙眼盯著婉棠,又像是透過婉棠,在審視著什麼。
“許洛妍處處針對你,你為何要去?”
婉棠脫口而出:“我擔心她。”
楚雲崢眼中明顯有了一抹詫異之色。
婉棠語氣中儘顯焦急:“貴妃是我唯一的好姐妹,我從小就在她身邊伺候著,一直將她當做我的親姐姐來看待。”
“從小到大,貴妃什麼事情都是我來料理,忽然走水,她肯定慌得六神無主。”
“更何況,如今貴妃協理六宮,位同副後。若是有個好歹,讓人瞧見了,怕是……”
婉棠不敢繼續說下去,隻是小心翼翼地瞅著楚雲崢。
然而這些話落在楚雲崢耳中,信息量簡直不要太大。
他當即命人更衣。
景仁宮,已亂作一團。
“皇上駕到!”
一聲高呼,所有人趕緊圍了過來。隻有救火隊的,忙碌個不停。
火勢已得到控製,整個景仁宮,也隻是燒了主殿。
“皇上……”
許洛妍聽見皇上駕到,撒著嬌跑來。
卻不想一轉身,就看見素麵朝天,乾淨纖細,狀態極好的婉棠。
更甚至,這樣的場合之下,楚雲崢竟然牽著婉棠的手。
大火嚇壞了許洛妍,卻不如這一幕,讓她大白一片空白。
“你來做什麼?”許洛妍聲音尖銳,怒吼一聲:“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臣妾隻是擔心姐姐。”婉棠溫聲說。
“用不著。”許洛妍哼了一聲。
采薇麵色凝重,走了過來。
小心地看了楚雲崢和許洛妍一樣:“娘娘,您看這個?”
展開手帕,裡麵是一個有著燒痕的銀鐲子。
許洛妍像是想到了什麼,看著剛剛撲滅火的主殿,朝著裡麵衝。
“娘娘,您不能去,裡麵臟亂得很,隨時都還有複燃的可能。”采薇急忙上去勸阻。
“滾開!”許洛妍如同悍婦,一腳踹開采薇。
一頭衝進去,看著那個檀木匣子成了焦炭,也不管燙不燙手,打開一看。
裡麵的身姿,也不過成了灰燼。
“不……不可能。”
她環顧四周,激動地吼:“其他地方甚至都還有完好之處,怎麼我保管如此仔細的地方,卻成了起火點。”
“起火點……”
“手鐲……”
許洛妍眼珠子飛快轉動,她全想起來了?
“婉棠!是你!”
她回頭,一雙眼睛如同毒蛇般盯著婉棠。
幾步衝出來,也不管皇帝是不是在身邊,一巴掌甩了過來。
這一次,婉棠沒躲。
巴掌火辣辣的,許洛妍也是用足了力道。
婉棠順勢一歪,倒在了楚雲崢的懷中。
“賤人!”楚雲崢怒喝一聲。
護著婉棠。
婉棠捂著臉,紅著眼睛勸說:“娘娘,您要冷靜,這麼多人看著。”
“景仁宮走水,您還是先想想……”
“閉嘴,本宮的事情,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你這個狐媚子,勾引皇上,還敢來燒我的景仁宮。”
許洛妍簡直氣昏了頭,衝著皇上喊:“皇上,您一定要替我做主,賜婚的聖旨沒了,這把火,就是婉棠放的。”
“因為這個手鐲,是她的!”
“她敢縱火,簡直膽大包天,您快叫人打死他!”
楚雲崢眼神冷漠,這幾日的許洛妍,哪兒還有半點當初模樣,簡直如同瘋婦。
既然拿了手鐲,還是接過來一看。
這一看,臉色更加陰沉。
手鐲裡麵刻有一首藏頭詩,用來讚美許洛妍。
這是當初下麵的人為了討好許洛妍送的,許洛妍嫌棄廉價,隨手賞給了婉棠。
當日離宮時,婉棠帶走了所有財物,自然也包括這手鐲。
細細一看,東西是誰的,還能不清楚?
更何況,婉棠有沒有縱火,皇帝就是最好的證人。
楚雲崢從鼻孔發出一聲冷哼,隨手就把手鐲丟在了地上。
婉棠是柔弱的,善良的。
靠在皇上懷中,也不敢委屈:“不是我。”
“皇上,姐姐肯定是嚇壞你。”
楚雲崢盯著許洛妍。
此刻的她,彆說率真可愛,披頭散發,滿臉黑灰,渾身烏漆嘛黑,頭發也亂得不像樣子。
身上甚至還散發出頭發被灼燒後的焦臭味。
加上這狀若瘋婦的樣子。
楚雲崢嫌棄地撇開臉:“許洛妍,婉棠擔心你,你卻汙蔑她。”
“那手鐲,朕說,不是她的!”
“就是她。”許洛妍恨不得婉棠現在就去死。
偏偏是個最笨的,又不知道怎麼說。
瞧得婉棠著急,便在旁提醒:“誰看見了?姐姐為什麼要這樣說臣妾?”
許洛妍眼睛一亮,對啊!
手鐲做不了證,那就用人證。
一把抓過采薇:“你說,是不是看見了婉棠放的火?”
采薇小雞啄米般點頭。
跪在地上謊話張口就來:“是是是,是我親眼看見的,是她。”
楚雲崢也算是大開眼界了。
李德福恨得捶了一下手,忙提醒:“今兒個,皇上一直都在翠微堂,和婉貴人從未分開。”
世界一下子就安靜了。
許洛妍身體一晃,狼狽地靠在一根柱子上。
看向楚雲崢的眼神中,滿是受傷。
她有想過,皇上今夜和婉棠在一起。但沒想到,就連下午也在。
這樣下朝之後,一直都陪在某個妃嬪身邊的事情,從未有過。
“許洛妍,婉棠怕你遇事六神無主,特來相助。沒想到你倒是好,倒打一釘耙。”
楚雲崢聲音,宛如平地驚雷:“可笑的是,曾經你雖愛使小性子,倒也是率真可愛。”
“關鍵是遇事冷靜,處理事情井井有條。”
“今日朕算是見識了。”
“你那轟出白齒一開口,就是這樣汙蔑人的。”
許洛妍嚇得直哭,口中一直念叨著:“不是這樣的,皇上,是那個賤人,她害我。”
“她故意的。”
可惜,楚雲崢此刻,哪兒還聽得見她半句話。
眼神冷透了。
一甩袖子,命令道:“貴妃驚嚇過度,身體抱恙。”
“管理後宮之權交還皇後,既景仁宮走火,那便搬去靜心堂,好好調養身體。”
楚雲崢話音剛落。
“哐當!”
一聲驚雷落下,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許洛妍依舊跪在地上,宛如丟了魂魄一般。
任由誰叫,都不肯離開。
隻是狠狠地盯著婉棠,哪兒還有之前半點囂張氣焰,隻有濃濃的恨意。
說得好聽點,那是靜心堂。
說得難聽,就是犯了錯的妃嬪麵壁思過的地方。
一旦進了那,很可能一輩子都出不來。
婉棠的目光,和許洛妍對上了。
婉棠捂著自己的臉,巴掌雖疼,可比許洛妍的下場來說,真劃算。
十年苦心經營,坐上貴妃之位,奪得六宮大權,位同副後。
可婉棠上位,也不過短短幾日,便讓她失去了手中的權利。
雨,越下越大。
許洛妍任由雨水衝刷,指著婉棠怒吼:“你這個賤人,你害我!”
“我當初真不該彎彎繞繞,就該直接殺了你。”
“我好後悔,後悔沒直接要你的命。”
許洛妍的聲音是崩潰的。
這就後悔了?
後悔的日子,還在後頭。
婉棠轉過身,不再看她。
與楚雲崢一道,洗漱換衣,好生休息。
大雨之中,小順子也隨著人群,悄然離開。
次日。
雨依舊下個沒完沒了。
楚雲崢早早地去了朝堂。
婉棠起床梳妝,身邊全是唯唯諾諾的生麵孔。
“婉貴人。”
門口公公跪在地上,恭聲喊道:“皇後娘娘有請。”
“還請您速速更衣,前往坤寧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