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棠,十年期滿,你要出宮了。”
“本宮特意哀求皇上,為你賜婚。”
許洛妍巧笑嫣然,打開桌前檀木盒子,露出明黃聖旨。
宮牆十年,終將脫離苦海。
婉棠雙膝跪地,托舉雙手,等待聖旨落下。
許洛妍微微蹙眉,麵上卻含笑:“瞧你心急的。”
執了婉棠的手親熱道:“待你出宮時,宣讀聖旨,喜上加喜。”
“有皇上賜婚,料那夫家也不敢輕視了你。”
許洛妍聲音宛如銀鈴,在耳邊回蕩。
提到夫家,婉棠羞紅了臉。
她本是鎮國大將軍親生女兒,與許洛妍同父異母。
她的母親是罪臣之女,被她爹悄悄養在府裡,直到她出生,被主母發現。之後母親被送進莊子裡,而她被放在許洛妍身邊做丫鬟。
許洛妍入宮前夕,主母喚來婉棠。
說是給她十年時間,若能助許洛妍坐上貴妃之位,待她出宮便收她為義女。
以鎮國大將軍之女嫁給容若。
如果許洛妍在宮中有個好歹,便將她賣給青樓。讓她也嘗嘗那被千人枕的滋味。
一個私生女,她彆無選擇。終於,十年之期還剩一個月,她也把許洛妍捧上了貴妃之位,能功成身退了。
忽然耳中嗡嗡作響,無數的話不斷地從眼前飄過。
【真是一個蠢貨,還將貴妃當親姐姐。】
【她真以為那道聖旨,是讓她嫁容若的嗎!明明是許洛妍說她和大太監李德海兩情相悅,求皇上為他們賜婚的聖旨。】
【出宮那日,一頂小轎,會將她抬進李公公的宅子中。】
手指緊緊攥著,婉棠惶恐不安,儘量讓自己平靜下來。
腦海中出現的是什麼?
反複查看那些文字,婉棠驚恐的發現,她似乎隻是第一個電視劇的女配。
而那些彈幕,就是所謂的觀眾說的話。
不!
婉棠拚命搖頭。
彈幕還在瘋狂刷新。
【我看過預告了,婉棠即將下線,死的很淒慘。】
【李德海是個身體缺陷的人,竟然每日帶男人回家,他坐在旁邊看著婉棠受辱。】
【婉棠是被臟病折磨死的,草席一裹,丟入亂葬崗,喂了野狗。】
淚水簌簌落下。
婉棠不可置信,這就是她的未來?
她強裝鎮定,等到了入夜時分,悄悄摸到許洛妍閨房之中。
此刻,許洛妍前往禦書房送蓮子羹,房中無人。
鼓起勇氣打開盒子。
明黃聖旨上,剛勁有力的篆書寫道:
郎情妾意,朕成全了這對苦命鴛鴦,為李德全與婉棠賜婚……
“啪!”聖旨掉落在地。
婉棠隻覺大腦一片空白。
那些彈幕,說的都是真的。
她慌忙收拾聖旨,門口傳來腳步聲。
四目相對,許洛妍眼底歡笑,婉棠卻來不及收起眼中氤氳的霧氣。
“你怎麼在這兒?”許洛妍語調一轉,已透著不喜。
婉棠急忙擦掉眼淚,來上一句:“容若哥哥喜歡海棠,我親手繡了海棠肚兜。”
“隻是紮破了手指,血滴在了海棠上。”
“容若哥哥有潔癖,怕要生氣了。”
“所以想向娘娘重新討要些絲線。”
一聽這話,許洛妍笑眼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諷刺。
“知道你愛慘了容若。”
她走上前來,拉著婉棠的手:“可他……不會在意這些。”
婉棠定定地站在那。
彈幕又來了。
【當然不會在意,因為容若從來就沒有喜歡過婉棠。】
【容若最愛的人,一直都是許洛妍。做禦前侍衛,也是為了保護許洛妍。】
【承諾娶婉棠,不過是想讓許洛妍有條忠誠的狗,心甘情願為她做事。】
【不僅如此,婉棠嫁給大太監的那日,也是容若大婚之時。】
【隻不過娶得王爺之女,為的是鞏固許洛妍的權勢。】
一股冷氣從腳底直竄腦門,婉棠冷得心尖發顫。
是啊!
隻有她這個傻瓜,還沉浸在有著姐姐疼愛,能出宮嫁給心上人的喜悅之中。
抬手拭去淚水。
娘親臨死之際,教婉棠將仇恨掩埋,討好爹爹。
如今,她一如六歲時,將所有情緒藏在心中。
故作憂愁,惴惴不安地說:“那……他會在意,我不是處子之身嗎?”
她如此惶恐。
許洛妍亦是如此,揚手一巴掌落下。
聲音尖銳:“不許再提此事!”
臉頰高腫,婉棠低垂著頭,埋在陰影中的臉,卻露出冷笑。
為什麼不提。
是因為不潔的人,不是她,而是許洛妍。
許洛妍臉上是藏不住的恨意。
她背過身去不看人。
一開口,聲音又是楚楚動人:“妹妹,你知道的,本宮控製不了情緒。”
“我打了你,你不會怪我,對吧!”
曾經,她是給予她希望的姐姐,婉棠無條件相信她。
但是此刻……
婉棠一隻手捂著臉,仰頭一笑:“當然不會……”
她怎麼會怪她的好姐姐呢?
畢竟她的好姐姐,是她被送進皇宮的罪魁禍首,卻還扮演著施恩的角色。
她之前是真的相信,許洛妍待她是真心的。
直到她被一碗媚藥送上龍床。
現在她是高高在上的貴妃還不想放過她,竟還要將她……賜給太監。
婉棠笑著,緩緩起身,入宮之時,她當真想如同娘親說的一樣,忍者讓著,直到出宮過個安穩日子。
可為什麼,她的好姐姐,就不放過她呢?
“瞧你,心裡隻惦記著成親。”
“也不想想,你走後,本宮一人日後如何麵對這後宮的勾心鬥角。”
許洛妍眉眼中透著一絲愁容。
婉棠忙說:“娘娘寵冠六宮,如今,誰還敢招惹您。”
“那是。”許洛妍眉眼中帶著一絲得意。
瞥了婉棠一眼,淡淡道:“皇上晚上會來景仁宮,趕緊去準備。”
“還是原來的那些東西,我要皇上,來了就舍不得走。”
退出房,婉棠的腳步似踩在了浮雲之上。
想讓她這樣淒涼落幕,做夢!
婉棠指腹上抹,擦乾淨最後一絲眼淚,摸著臉上的醜陋妝容。
她會好好準備,隻是準備的東西,和往日有些不同。
在給許洛妍捶腳推拿時,改變了幾個穴位。
按下最後幾個穴位,婉棠默然退出房間。
擦掉臉上的醜妝,換上從未穿過的薄荷綠薄紗長裙,走出景仁宮。
不知道當許洛妍最在意的東西,被人奪走時,會不會有那麼一絲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