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林叔複位的手臂,一直提著的氣終是吐了出去,也仔細觀察著。
林叔的膚色偏黃,但是手腕,頸部,臉部的皮膚偏黑,是常年曬著的緣故。
她計算大概分量,先是取出了三兩白土,一兩粘土攪拌在一起,這一過程需要力氣大且有耐力。
隻是攪拌了一會,她的手就酸了起來,剛才縫胳膊的那股勁,還沒緩和過來。
於是,她想起來了還在外麵發脾氣的陸雲崢,村民們叫苦連天,不敢怒也不敢言。
“陸公子。”
“我在這。”
這次陸雲崢還心有餘悸,於是指著官差領頭說道:“你進去看看,彙報給我。”
領頭恭敬行禮,說道:“是,公子。”
當領頭灰頭土臉出來的時候,薑向葵的聲音也跟著傳了出來:“陸公子說要幫忙,卻吩咐手下做事,獨自在外麵罵人訓狗,還擾亂下葬現場,敢問是縣令大人的意思嗎?”
“我爹?我爹可管不了我,我是特意過來”
陸雲崢戛然而止,反應過來了其中的諷刺意味,他氣憤的大步走了進去。
“彆以為你救過我,知道點通靈的小手段,就可以耀武揚威,我都聽說了,你那些通靈之術都是跟你”
陸雲崢傻眼了。
張大嘴巴看著林叔,剛才明明還是血肉模糊,奇形怪狀,現在竟然就像是受了點小傷,睡著了一般。
“你那些通靈之術簡直天上僅有,地上難尋,你當真可以修複如常!”
他滿是讚歎之語,外麵的人想看,但是有名村長阻擋根本進不來,全都踮腳往裡麵望著。
“這隻完成了一半,這些還請陸公子攪拌均勻,看不出白土和粘土之間的邊界,即可。”
陸雲崢喜歡花天酒地,但是對奇聞軼事更是好奇,每日不光要聽說書先生說不同的話本,還曾親自去拜訪避世能人。
眼下,薑向葵就是一個。
他立馬接過,就在邊上捶打了起來,偷偷撇看薑向葵整理著棉花,沒驅趕他,心裡高興極了,手上也更加賣力。
一根清理乾淨的小木棍,支在林叔的上下牙之間,薑向葵鬆開捏住他下巴的手。
隨後拿起長鑷子,一點一點夾著潔白綿軟的棉花,塞入他的口腔兩邊。
他本就失血過多,加上體內水分流失,這麵容看起來愈發乾癟,有了棉花的支撐,臉部看起來圓潤許多。
陸雲崢看得入迷,說道:“竟還能如此?”
“嗯,放核桃,花生什麼的也可以。”
外麵的村民聽得是一頭霧水,竊竊私語著。
“這葵丫頭在乾什麼?給死者上供,不應該在墳前嗎?”
“不會老林頭要吃吧?這可是大中午”
“誒?薑賀銘,你知道你妹妹在乾什麼嗎”
薑賀銘滿不在乎,說道:“她可不是我妹妹,我們老薑家,沒有這樣忤逆不孝的人。”
他避重就輕,還真蒙混過關。
關氏也添油加醋,道:“她啊,從小就愛說謊,現在說這些就為了騙你們,讓你們覺得她很厲害,千萬不要相信。”
薑向葵聽著隻覺得好笑,捏著剪刀的刮著林叔的眉毛,就按照眉骨的形狀來,他平日一看就不常打理,這麼一修剪,倒是精致不少。
嘴角的死皮處理好後,她開始為其化妝,先用鉛粉裡麵混一點墨粉,調製成和他本來膚色最相近,塗抹均勻。
最便宜的黑黛簡單描一遍眉毛,最襯他儒雅的氣質,顴骨掃上一圈胭脂,嘴上輕輕沾染唇紙,立馬氣色也好了起來。
陸雲崢那邊也差不多了,將小盆隨意地遞給了薑向葵,又是一陣驚呼。
“你你你,他是活了嗎?”
外麵的薑賀銘和關氏,都緊張了起來,名村長更是激動地站了起來。
“沒有,林叔一家早去投胎了,我隻是在修複。”
“哦,我還以為像我一樣能活過來呢。”陸雲崢有些泄氣。
薑向葵拿過混合粘土,手一轉,就捏下一小團,塞進了肉窟窿中。
這土,就是為了填平挖掉的腐肉,以及身體不平整的地方。
“我在裡麵又加了些鉛粉,你拿去再揉搓均勻。”薑向葵把身邊的小盆,推了推。
“為什麼?”
“因為膚色不一樣,需要調和。”她麵對這樣不知民間疾苦的紈絝公子哥,已經有些不耐煩,壓著情緒。
“用之前這個填平,不就行了,不一樣顏色就不一樣顏色唄,死都死了。”
薑向葵放下手中的平鏟,不悅盯著陸雲崢,說道:“辛苦陸公子替縣令大人監工,天色不早,無事就回去吧。”
她拿過木盆,下一秒被陸雲崢又給搶了去。
“我又沒說錯,你何故生氣?要是彆人,早就被我打得滿地找牙,你就慶幸你是個女子,我陸雲崢不對姑娘出手。”
他自小所有人對他說話,都是恭恭敬敬,此刻把受得氣全部出在木盆裡,砸得鐺鐺作響。
趁著這功夫,薑向葵處理起來了黃嬸和林景濯的屍體。
夕陽西下。
薑向葵的後背已經全濕,職業素養和信念,支撐著她處理好一切。
目前就剩下最後一項,穿壽服。
她走出白布,所有的人的目光都看向她。
“你們可有人願意幫死者穿壽服的?沒有的話就麻煩官差大人們了。”
按照常理,都是親人,好友來幫死者穿壽服。
“弄虛作假,耽誤大家一天的時間,這穿上壽服就看不到傷口了,你這算盤打得真好!”
陸雲崢衝過去,直接扯下了白布,三具屍體完完整整地躺在木板上,私密處都被蓋上,安詳無比,就像是在睡夢中死去一般。
薑向葵挑了下眉,這個薑賀銘太蠢,隻是簡單的一句話,他就親手宣布了她的勝利。
“這怎麼可能!”陸雲崢靠近去看,上手也沒發現端倪之處,可就是這三個人沒錯,沒有被調換過。
名村長怒氣衝天,拐杖再次打在了薑賀銘的腿上,教訓道:“如此無禮,不配做通靈師!”
薑賀銘此刻也意識到他的不妙,這屍體也分男女,來祭奠的人公然讓其暴露在所有人眼中,是對死者的不敬。
“村長,我就是著急想看看。”
“是啊,是啊,村長你就彆和孩子置氣了,這不都有白布蓋著關鍵部位,也不算失禮啊。”
關氏護著薑賀銘,更是為了離得近些,想找出薑向葵貓膩。
此刻她也變了臉色,當場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