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的霧氣裹著腐葉的腥氣湧進鼻腔時,我才驚覺自己已經偏離了導航規劃的路線。手機屏幕在幽暗的天色裡泛著慘白的光,電量顯示 1,而地圖上那片不斷閃爍的藍色小點,正孤零零地卡在一片空白區域 —— 沒有路名,沒有地標,隻有大片大片用深褐色渲染的陰影。
山風掠過枯樹林,發出嗚咽般的聲響。我抱緊背包,加快腳步。兩個小時前,我還在學校宿舍裡悠閒地刷著短視頻,看到有人分享了一條徒步探險的路線,心血來潮便決定趁著周末去試試。誰能想到,這看似普通的一次出行,會把我引向如此詭異的境地。
轉過一個彎,眼前的景象讓我瞬間僵在原地。一座村莊橫亙在山坳間,青石牆斑駁剝落,爬滿了暗綠色的苔蘚。村口歪歪扭扭地立著一塊木牌,上麵的字跡早已模糊不清,隻能勉強辨認出 “槐” 字的輪廓。我湊近去看,突然一陣狂風刮過,木牌劇烈搖晃,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像是隨時都會倒下。
鬼使神差地,我邁步走進了村莊。石板路上鋪滿了厚厚的落葉,踩上去發出沙沙的聲響。家家戶戶的門窗都緊閉著,透過破碎的窗紙,可以看到屋內積滿了厚厚的灰塵,桌椅板凳東倒西歪,仿佛經曆過一場浩劫。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以形容的黴味,混合著某種腐爛的氣息,令人作嘔。
走到巷子深處,一陣若有若無的嗩呐聲突然傳入耳中。我停下腳步,豎起耳朵仔細聆聽。那聲音斷斷續續,時而高亢,時而低沉,透著說不出的詭異。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隻見遠處的一座老宅前,掛著幾盞猩紅的燈籠,在暮色中顯得格外刺眼。
我的心跳陡然加快,一種強烈的不安湧上心頭。理智告訴我應該立刻離開這裡,但好奇心卻驅使著我一步步靠近那座老宅。老宅的門虛掩著,門縫裡透出微弱的燭光。我深吸一口氣,緩緩推開了門。
門軸發出刺耳的吱呀聲,仿佛在訴說著歲月的滄桑。屋內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燭光搖曳不定,將屋內的景象投射在牆上,形成扭曲的陰影。我定睛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屋內的正中央,擺放著一張雕花大床,床上躺著一位身穿紅色嫁衣的女子。她的麵容蒼白如紙,雙眼緊閉,嘴角卻掛著一抹詭異的微笑。床邊站著幾個穿著黑色長袍的人,他們背對著我,正在低聲交談著什麼。
“你們是誰?” 我的聲音顫抖著,打破了屋內詭異的寂靜。
那些人突然停止了交談,緩緩轉過身來。他們的麵容被陰影籠罩,看不清具體的模樣,但我能感覺到他們冰冷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刺在我身上。其中一人開口了,聲音沙啞而低沉:“你不該來這裡。”
我想要後退,卻發現雙腳像被釘住了一樣動彈不得。恐懼如潮水般將我淹沒,我拚命掙紮,卻無濟於事。就在這時,躺在床上的紅衣女子突然睜開了眼睛,那雙眼睛空洞無神,卻讓我不寒而栗。她緩緩坐起身,紅色的嫁衣在燭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宛如鮮血一般。
“留下……” 紅衣女子的聲音縹緲空靈,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她伸出一隻手,指甲又長又尖,向我緩緩走來。
我驚恐地尖叫起來,拚儘全力掙脫束縛,轉身向門外跑去。身後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詭異的笑聲,仿佛有無數隻手在拉扯著我。我跌跌撞撞地跑出老宅,沿著巷子拚命奔跑。風在耳邊呼嘯,卷起地上的落葉,打在我的臉上生疼。
不知跑了多久,我終於跑出了村莊。回頭望去,村莊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隻有那座老宅的位置,還閃爍著幾點猩紅的光亮。我不敢停留,繼續向前奔跑,直到體力不支,癱倒在地上。
不知過了多久,我被一陣汽車的鳴笛聲驚醒。天色已經大亮,一輛越野車停在不遠處,車上走下幾個人。他們看到我,連忙跑過來詢問情況。我將昨晚的經曆告訴了他們,他們卻一臉疑惑,說這附近根本沒有什麼村莊。我不信,帶著他們回到昨晚的地方,然而,眼前隻有一片荒蕪的草地,哪裡還有村莊的影子。
這件事已經過去很久了,但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總會想起那個陰森的廢棄村莊,想起那位紅衣新娘。有時候,我甚至懷疑那一切是否真的發生過,還是隻是我的一場噩夢。但那刻骨銘心的恐懼,卻時刻提醒著我,那絕非虛幻。
後來,我查閱了許多資料,想要尋找關於那個村莊的蛛絲馬跡。功夫不負有心人,在一本老舊的縣誌中,我發現了一段關於 “槐村” 的記載。原來,在幾十年前,槐村曾發生過一場嚴重的瘟疫,整個村莊的人幾乎都死光了。而在疫情爆發前,村裡有一位姑娘即將出嫁,就在婚禮的前一天,她卻突然離奇死亡。為了讓她能夠順利出嫁,家人按照當地的習俗,為她舉辦了一場冥婚。
看完這段記載,我不禁毛骨悚然。難道我遇到的那位紅衣新娘,就是當年舉辦冥婚的姑娘?那座突然消失的村莊,又有著怎樣神秘的力量?這些問題一直縈繞在我的心頭,成為了我心中永遠的謎團。
從那以後,我再也不敢獨自去荒郊野外探險。但那段詭異的經曆,卻像一顆種子,在我的心裡生根發芽,時不時就會冒出來,讓我在睡夢中驚醒。每當夜幕降臨,我總會想起那個陰風陣陣的夜晚,想起紅衣新娘那空洞無神的雙眼和詭異的微笑,心中的恐懼便會如潮水般湧來,久久無法平息。
自從在縣誌裡發現槐村的記載後,那個紅衣新娘的身影就像跗骨之疽,時刻纏繞著我的思緒。同學都笑我魔怔了,可隻有我知道,那夜的恐懼是如此真實。三個月後的某個周末,當我再次盯著手機裡那張不知何時拍下的老宅照片時,終於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 重返槐村。
這次我做足了準備,不僅帶上了強光手電筒、備用充電寶,還特意買了一把防身的匕首。為了以防萬一,我將行程告訴了室友,並約定每隔兩小時就通一次電話。當我再次站在那片荒蕪的草地時,正午的陽光曬得人發燙,可我的後背卻滲出一層冷汗。我按照記憶中的方位來回踱步,卻始終找不到進村的路。
“小夥子,你在找什麼?” 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我猛地轉身,隻見一位拄著拐杖的老人不知何時站在了我身後。他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中山裝,臉上布滿了深深的皺紋,渾濁的眼睛裡透著一絲好奇。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槐村的事情說了出來。老人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手中的拐杖 “啪嗒” 一聲掉在地上。“你…… 你怎麼會知道槐村?” 老人的聲音顫抖著,“那村子早就沒了,幾十年前就沒了……”
我將手機裡的照片拿給老人看,他湊近看了一眼,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身體不停地顫抖。“這不可能…… 這不可能……” 老人喃喃自語著,“當年那場大火,明明把一切都燒光了……”
在我的追問下,老人終於緩緩道出了一段塵封已久的往事。原來,當年槐村的那場瘟疫來得十分蹊蹺,村裡的人接二連三地死去,卻查不出病因。就在這時,一個雲遊的道士路過村莊,他說村裡有一股怨氣衝天,是因為有人觸犯了禁忌,必須找一個女子獻祭,才能平息災禍。而那個即將出嫁的姑娘,就成了祭品。
姑娘的家人雖然悲痛萬分,但為了全村人的安危,還是同意了道士的建議。他們為姑娘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冥婚,將她葬在了村後的槐樹下。然而,就在冥婚結束後的第二天,一場大火突然席卷了整個村莊,所有的房屋都被燒毀,村民們也都葬身火海。從那以後,槐村就成了一個禁忌之地,再也沒有人提起過。
“那您知道為什麼有時候能看到槐村,有時候又看不到嗎?” 我急切地問道。
老人搖了搖頭:“不知道,隻是聽老一輩說,每當月圓之夜,槐村就會重新出現在人間,而那個紅衣新娘,也會在村裡尋找她的新郎……”
老人的話讓我不寒而栗,但也更加堅定了我探尋真相的決心。我看了看時間,距離天黑還有幾個小時,而今天,恰好就是月圓之夜。我向老人道謝後,便在附近找了個地方躲起來,等待著槐村的出現。
夜幕漸漸降臨,月亮緩緩升起。當月光灑滿大地時,一陣陰風突然刮起,周圍的景象開始扭曲變形。等我再定睛一看,那座熟悉的廢棄村莊又出現在了眼前。我深吸一口氣,握緊手中的匕首,朝著村莊走去。
這次進村,我發現氣氛比上次更加陰森。所有的房屋都在月光下泛著青灰色,仿佛籠罩著一層薄霧。街道上空無一人,隻有幾隻烏鴉站在屋頂上,發出 “呱呱” 的叫聲。我小心翼翼地朝著那座老宅走去,每走一步,心跳就加快一分。
快要走到老宅時,我突然聽到一陣隱隱約約的哭聲。那哭聲悲切淒涼,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憫。我順著哭聲傳來的方向尋去,發現聲音是從一間破舊的柴房裡傳出來的。我推開門,借著月光,看到一個身穿破舊嫁衣的女子正蹲在角落裡哭泣。
“你是誰?” 我壯著膽子問道。
女子緩緩抬起頭,我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她的麵容和那位紅衣新娘有幾分相似,隻是更加憔悴蒼白。“我是她的妹妹……” 女子哽咽著說道,“當年姐姐被選為祭品,我卻無能為力……”
原來,紅衣新娘名叫阿芸,而眼前的女子叫阿雪。阿雪告訴了我一個驚人的秘密:當年的那場瘟疫,根本不是天災,而是人禍。村裡的族長為了謀取阿芸家的財產,勾結道士編造了謊言,害死了阿芸。而那場大火,也是族長派人放的,為的就是掩蓋真相。
“姐姐死不瞑目,她的魂魄被困在槐村,一直在尋找報仇的機會。” 阿雪站起身,眼神中充滿了仇恨,“今晚,就是她怨氣最盛的時候,她要讓所有害過她的人都付出代價……”
話音剛落,外麵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和喊叫聲。我透過門縫望去,隻見一群穿著黑色長袍的人舉著火把,朝著老宅的方向走去。阿雪臉色大變:“他們來了,是族長的後人,他們每年月圓之夜都會來這裡舉行儀式,鎮壓姐姐的魂魄!”
我跟著阿雪悄悄跟在那群人後麵,來到了村後的槐樹下。隻見槐樹下搭著一個祭壇,祭壇上擺放著各種法器和供品。為首的一個人穿著華麗的長袍,手中拿著一根桃木劍,正在念念有詞。
突然,一陣狂風刮起,槐樹枝葉瘋狂搖曳。紅衣新娘的身影出現在了祭壇上空,她的紅衣在風中獵獵作響,眼神中充滿了憤怒和怨恨。“還我命來!” 她的聲音響徹整個村莊,震耳欲聾。
那些人被嚇得驚慌失措,紛紛拿起法器朝著紅衣新娘攻去。然而,他們的攻擊對紅衣新娘似乎毫無作用。紅衣新娘的雙手在空中揮舞,一道道黑色的霧氣從她手中射出,瞬間將那些人籠罩。慘叫聲此起彼伏,不一會兒,那些人就全都倒在了地上,沒了氣息。
就在這時,紅衣新娘的目光突然轉向了我和阿雪。她緩緩飄了過來,眼神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阿雪擋在我身前,大聲說道:“姐姐,他是來幫我們的!”
紅衣新娘停下了腳步,盯著我看了許久,然後輕輕歎了口氣。她的身影開始變得透明,聲音也變得縹緲起來:“謝謝你…… 我的仇已經報了,是時候離開了……”
說完,紅衣新娘的身影漸漸消散在月光中。阿雪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轉過身對我說:“謝謝你,幫我姐姐完成了心願。現在,槐村的詛咒也該解除了。”
阿雪的話音剛落,整個村莊開始劇烈震動。房屋開始倒塌,地麵出現了一道道裂縫。我和阿雪拚命地朝著村外跑去,身後傳來轟隆轟隆的巨響。當我們跑出村莊的那一刻,身後的槐村徹底消失了,隻剩下一片平靜的草地。
後來,我再沒有見過槐村,也沒有見過阿雪。但每當月圓之夜,我仿佛還能聽到那隱隱約約的嗩呐聲和哭泣聲,提醒著我那段不可思議的經曆。而關於紅衣新娘和槐村的故事,也成了我心中永遠無法磨滅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