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歲的蔣檸已經當了五年的單親媽媽。
這些年，她像個陀螺一樣，忙著賺錢。
白天，她是刺青店的老板娘，晚上，她在一家西餐廳兼職彈鋼琴。
縱然這樣，他們的日子依舊過得緊巴巴。
女兒與繼父的醫藥費像兩座大山壓在她的肩上，她一天都不敢休息。
十二月底的滬市冷得刺骨。
剛走出餐廳門口，一陣寒風吹得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還未到地鐵口，母親黎美鳳就打來電話。
“阿檸，你還要多久回來，傅家來人了。”
蔣檸愣了一瞬，一時沒聽明白她這話的意思，“你說什麼？”
再次開口時，黎美鳳的聲音輕了一些，“我知道笙笙的親生父親是誰了，上個月帶她去京北玩，其實是讓她過去跟傅西淮做親子鑒定。”
“傅家奶奶很喜歡笙笙，她說了，如果孩子是她孫子的，她會做主讓他娶你。”
“阿檸，媽媽不忍心見你這麼辛苦。”
時隔多年，蔣檸沒想到再次聽到那個男人的名字，是從自己的母親口中說出來的。
而且是以這樣一種方式。
過往的記憶，猶如潮水般湧入她的腦海。
她的手指被自己掐得泛白，眉目漸漸冷了下來。
一向性子溫軟的她，頭一次衝黎美鳳大吼，“你還是人嗎？為了救徐叔叔，竟然賣我女兒。”
黎美鳳沒解釋什麼，直接掛斷電話。
二十多分鐘後，蔣檸趕到家裡。
她剛進門，躲在黎美鳳身後的笙笙猛地朝她跑來，緊緊抱住她。
“媽媽”小姑娘把臉埋在蔣檸的身上，軟糯的聲線中帶著點哽咽。
顯然被嚇到了。
蔣檸低下頭，抬手在她的發頂輕輕揉了揉，柔聲安撫，“乖乖，沒事的，媽媽回來了。”
笙笙還是緊緊抱著她，不肯鬆手。
蔣檸掀起眼皮，朝裡頭看過去。
除了黎美鳳外，家裡還有三個男人。
她的視線最後定格在那個站在窗前的頎長背影上。
茶褐色的瞳眸裡，異常平靜，抿了抿唇，她才衝黎美鳳道，“你把笙笙帶回房。”
黎美鳳目的達到了，聽話照做。
“笙笙，媽媽還有點事，走，你跟外婆先回房。”
笙笙聞言，仰起小臉蛋兒，看起來格外倔強，“我不要，他們是壞人，我想陪媽媽。”
在刺青店裡長大的她，從小便格外乖巧懂事。
上幼兒園之前，白天她跟蔣檸在店裡。
媽媽忙的時候，她便在一旁安靜玩玩具。
晚上，蔣檸出去兼職，她就跟著外婆在家裡等待媽媽回來，很少吵鬨。
這兩年，黎美鳳開始催促蔣檸去相親，而且還托人幫忙介紹了好幾個對象。
但一次都沒成。
她便試圖讓跟笙笙去說服蔣檸，於是跟她說，“外婆幫你找個新爸爸，這樣媽媽就不用太辛苦，你在幼兒園也不用被嘲笑。”
這句話，小姑娘並沒有跟蔣檸說，但一直藏在心底。
‘爸爸’一詞兒，對她來說模糊又陌生。
偶爾會好奇渴望，但僅此而已，更多的時候，她是排斥的。
因為外婆也說過，爸爸是個壞人，不要媽媽。
蔣檸細聲細語哄了笙笙好一會兒，小姑娘這才‘放心’跟黎美鳳回房。
走之前，她還跟蔣檸說，“媽媽，如果他們敢欺負你，你記得喊我出來，我報警讓警察叔叔過來抓壞人。”
蔣檸笑了笑，衝她豎起大拇指，“好，我們笙笙真勇敢。”
婆孫倆一走，屋內驟然安靜極了。
一直背身而立的男人也終於緩緩轉身。
六年的時間並不短，所以他看起來也與之前有點區彆。
那會兒的他，雖也是沉默寡言的，但那股子屬於大男生的陽光還是掩蓋不了。
而現在，成熟了，也更加冷冽，眸子深邃又銳利。
大概是過來的路上已經把大部分情緒都消化掉了，所以，哪怕對上男人那明顯不友善的目光時，蔣檸都沒一點畏懼。
她目不轉睛直視他。
並且率先開口，“你大老遠的跑這也一趟也挺辛苦的，我替我母親的上門打擾說聲抱歉，事情就到此為止吧。”
話音剛落，蔣檸就聽到一聲不屑的冷嗤。
隨之，映入眼簾的是男人漸深的眸色與眉間的譏諷。
他的聲音不帶一點溫度，“幾年不見，蔣小姐的演技可謂進步飛速。”
蔣檸一聽這話，便明白什麼意思。
想了想，她還是解釋道，“今晚之前，我並不知道我母親的所作所為。”
在傅西淮看來，蔣檸是幕後主導一切的那個人。
所以，她的話不僅沒有說服力，還讓他覺得她心機重，又很會裝無辜。
她的鎮定，更是讓他這麼一個甚少情緒外露的人生出那麼一點憤怒。
漸漸地，他那看著蔣檸的目光裡已經多了厭惡。
“隱忍這麼多年，你不就是為了這一刻？蔣檸，為了當傅太太，你連這種不入流的手段都使用上了，真讓人惡心。”
聽到這話，蔣檸的臉刷地一陣發白。
她的唇動了動，本來還想繼續解釋的，但話道喉嚨口，卻如何也說不出來。
而她這份無言以對的沉默，在傅西淮看來，就是默認。
他那盯著蔣檸的清冷眉眼，愈發鄙夷。
“無論是以前，現在，還是以後，我的妻子都不會是你，像你這種滿腹心機的女人更加不配進我傅家的門。”
如此直白的話語，讓蔣檸有那麼一瞬的難堪。
她攥緊手，胸口悶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費了好大勁兒，才說出一句話，“分手後，我就沒那個想法。”
聞言，傅西淮不假思索，直接嘲諷，“分手？我跟你交往過嗎？”
他居高臨下的憤怒，裹挾著涼薄與無情。
蔣檸本以為早就銅牆鐵壁的心，卻還是不受控製地痛了一下。
她抿了抿蒼白的唇瓣，而後道，“我已經有談婚論嫁的對象，也很愛他，所以並不存在想做你的妻子一說，一切都是”
傅西淮已經失去任何耐心。
蔣檸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你愛誰，嫁誰都跟我無關。”
話落，他把手中的卡朝蔣檸身上扔過去。
又道，“五百萬，孩子我帶走，你拿錢走人，徹底消失，彆再出現在我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