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鷹平原，北燕皇帳
偌大的皇帳中站滿了人，分列皇帳兩側，全都是北燕國內的各部落族長、領軍將軍，隨便一個都是跺跺腳草原也要抖三抖的人物，在申屠梟的詔命之下，所有人都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皇帳。
正中央的空地上鋪著一幅巨大的涼燕地形圖，一條條曲線歪歪扭扭、山河湖泊穿梭其間，地圖中央赫然是北涼三州與邊關六鎮。
帳中寂靜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在申屠梟的身上，要麼帶著恭敬、要麼帶著畏懼。這位北燕皇帝年少時便跟著父汗征戰草原，一統燕國，然後又坐穩了大燕的江山。
都說打江山易，坐江山難，草原各部落誰不知道申屠梟的手段狠辣？這麼些年不是沒有人反抗過北燕的統治，可無一例外全都被滅族殺頭，最慘的幾個小部落全族都被殺得乾乾淨淨。
申屠梟的話在北燕就是聖旨，誰敢不從？
他也老了，從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到今天的北燕大汗，兩鬢早已布滿了白發，臉上的皺紋也溝壑縱橫。
人老了，可他吞並大涼、一統天下的宏願還未實現。
“龍脊山一戰想必諸位都聽說了吧？”
平淡而又帶著威嚴的嗓音回蕩在帳中，群臣默不作聲。
“大皇子重傷而歸，上百員悍將死在了涼州關外，十萬雄師被涼軍一口氣滅得乾乾淨淨。”
申屠梟目光微凝：“自從本汗繼位以來，還是頭一次吃這麼大的敗仗。
諸位族長、將軍們，你們不覺得丟人嗎？”
“請大汗息怒，是臣等無能！”
眾臣齊聲高喝，戰戰兢兢，把頭埋得更低了。彆看申屠梟的語氣還算平靜，可誰都聽得出他心中的怒火。
“數十年來，我北燕騎兵對涼朝一直保持著絕對的壓製，不管是關外遭遇戰還是深入敵後襲擾，我大燕鐵騎皆是戰無不勝、所向披靡。
可現在，所謂的北涼軍竟然能以劣勢兵力全殲我十萬精銳，為什麼？”
帳中寂靜無聲，無人敢回話。
“不說話？那讓本汗來告訴你們~”
申屠梟冷聲道：“顧思年，都是因為顧思年！是他從鳳字營開始，屢屢與我大燕作對，是他，這個所謂的平陵王私生子讓我大燕鐵騎屢屢無功而返，甚至損兵折將！
區區一千五百人的鳳字營發展到今天這般地步，本汗有責任啊~”
“父汗，兒臣等定會攻破北涼邊關，誅殺此賊，替大哥報仇，替大燕國雪恥！”
申屠景炎率先高喝出聲，目光猙獰。
誰最恨顧思年？那肯定是申屠景炎了，他在顧思年手裡吃過太過次的敗仗，差點把命都丟在了北涼道。
有了申屠景炎的帶頭，群臣眾將都怒罵出聲：
“請大汗放心，臣等一定會殺入涼州，砍下顧思年的首級！”
“小小賊子，微臣等必生食其肉！將他大卸八塊，以告慰草原男兒的英靈！”
罵聲不絕，但候在一旁的申屠策卻默不作聲，隻是冷眼旁觀這一切。
麵對群情激奮的臣子們，申屠梟卻冷冷地哼了一句：
“好了，罵是罵不死他的。在戰場上堂堂正正的打贏北涼道才是正途！”
皇帳中迅速回歸平靜，剛剛叫罵的那些人臉上閃過一抹羞愧，嘴上罵得厲害，可他們拿北涼軍真的是沒辦法啊。武關、朔風城、天狼關這三塊硬骨頭怎麼啃都啃不下來。
申屠梟轉頭看向一眾部落的族長們，沉聲道：
“我知道，兩年大戰，不少部族的物資已經到了匱乏的程度，族中青壯大部分也投入了軍伍。近日來草原上流言四起，說這場仗再打下去已經沒有意義，倒不如趁機退兵，與涼朝議和，待來日再戰。”
不少人都低下了頭，不敢吱聲，草原民族本就物資匱乏，大多依靠放牧為生，族中青壯都上了戰場，誰來放牧？靠留在族裡的那些老弱婦孺嗎？一些窮困的部落已經出現了餓死人的現象，確實有不少人不願意再打下去。
申屠梟邁前一步：
“本汗問你們，難道罷戰收兵，就有好下場？
涼朝地大物博，國力遠勝於我們，我們休整個幾年，涼朝何嘗不是在休整？現在咱們還可以與涼朝旗鼓相當的打上一仗，再過十年八年，我們真的能打贏嗎？再說了，現在的太子塵風與我們有血仇，等他登基，會有草原的好日子過？
依本汗之見，現在大涼皇帝病危，國內不穩，是傾國之力南征的最佳時機，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一聲冷喝讓眾人心頭一凜，看來大汗還要接著打。
“從今天起，各族再征召部分青壯步卒送去前線，參與攻城戰。小部族征召五百人，大部族征召一千至兩千人，本汗要再湊出十萬大軍！
違令者，全族皆殺！”
申屠梟一腳踩在了大涼朝的邊關地圖上，冷聲道：
“我知道，這麼做有點難為你們了，可你們好好想想，難道要一直在草原上放牧為生，與牛羊糞便作伴？為了子孫後代的幸福，打這一場仗值不值！
本汗現在沒什麼好賞賜給你們的，但我承諾，攻下涼朝邊境之後，人人裂土封侯，封地內的土地、人丁、財貨皆歸你們所用！
從今以後你們不用再過顛沛流離的日子，咱們也去體會一下中原人腰纏萬貫、錦衣玉食的感覺！”
“顧思年、褚北瞻、遊康、蘇晏清、董壽、秦熙、林易槐，這些個你們耳熟能詳的北涼武將，誰要是能把他們的人頭砍下來，本汗賞千金，封萬戶侯！保你子孫世世代代，衣食無憂！
族中青壯戰死，皇帳皆有撫恤，打下涼朝之後你們可以隨便抓中原人做奴隸，待我大燕一統天下，諸位就是開國功臣！我保你們世代榮華！”
申屠梟慷慨激昂的陳詞讓所有人精神一震，打仗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過好日子嗎？既然不敢反抗申屠梟的命令，倒不如豁出命去搏一把！
滿帳的文臣武將、部落族長們齊聲高喝：
“臣等遵命！吾汗萬年！”
申屠梟環視全場：
“此次傾國之力南征，本汗會親自坐鎮後方督戰，前線戰事將指派一名皇子全權指揮！”
話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申屠景炎與申屠策，雖說申屠景靈也是皇子，但他從未帶兵，絕無可能是他。
申屠景炎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他很清楚父皇這句話的用意，全權指揮，也就是國內大半兵權都將集於一人之手。
會是誰呢？
在萬眾矚目之下，申屠梟伸手朝申屠景炎一指：
“炎兒，彆讓父汗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