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場宴席後半程,何康寧都在強顏歡笑,按照餘歡的意思,不光趙小腳承了謝寧天大的人情,就連在朝廷六部乾元帝眼中,謝寧都是能給朝廷解決實事的人才。
當然也包括武城王府的趙斌,趙公子。
整個京城的勳貴都等著謝寧會試之後,等他登頂之後交際蓄勢待發。
賓客剛剛散儘,何康寧便喊來管家,讓他去問國子監的教諭下屬,除了謝寧外他們這一小撮西北學子還有沒有往他這裡送禮的。
國子監放榜那天,謝寧正忙著跟趙斌玩泥巴,製作鏡子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隻要熟練掌握,基本月餘就能成個熟手,劉成跑到工部窯廠報信的時候,謝寧有些詫異,但又意料之中。
“又是你第一?”
天已經熱了起來,再加上窯廠的高溫,趙斌光著膀子全是泥的臉上滿是詫異,“席凱竟然能考到孟兆仁和尹佐賢前頭,拿了個第二,當真有兩下子。”
“席凱第二……”
謝寧隻瞧瞧給席凱交了保名額的錢,可並沒在姓何的那裡給他走門路。
“我隻考了個第二十五,李成勇第十二……”趙斌歎了口氣,下頜滴下一滴汗,“我還以為成勇能進前十呢,算了,能考成這樣也算不錯了!”
何府宴席那日,謝寧隻送了一千兩銀子和六匹絲綢,按照何康寧的意思他跟席凱隻是考進了前十,並非是板上釘釘的第一名第二名,而且他拿的那些錢未必,就比其他前十名的學子多。
起碼出身江南的孟兆仁家底就比他厚。
“謝老爺,趙公子,這裡水銀又氣泡了!”
不遠處工匠喊了一聲。
國子監按照年份入學,分甲乙丙丁四個班,前兩個是實打實考自己考上來的,剩下丙丁兩個班基本上都是如張玉書之流,全是京城的世家權貴之子,國子監報道那天,謝寧幾人跟席凱他們在國子監外麵碰頭。
不同於白鷺書院嚴謹的學風,國子監裡路過的學生各個眼高於頂,看他宛如看一年級的幼稚學生。
學生們七嘴八舌地站在場地上等待分班。
謝寧和席凱當然是甲班,李成勇也是,隻有名次排到二十開外的趙斌到了丙班。
進入甲班,尹佐賢、孟兆仁等幾個江南熟臉已經在位置上做好。
令謝寧感到意外的是,潘家俊竟然也考到了甲班,但回想起那天教務書房外,他在這裡似乎也沒什麼可意外的。
“自從今日起,由我教授乾元二十九年國子監甲班,我姓瞿名遠橋……甲班實行末尾降班製……”
教諭瞿遠橋是京城有名的才子,曾有人戲言,百年得遠橋,前年得文翰,說的便是瞿遠橋和胡文翰。
“潘家俊竟然也考進了前十。”
李成勇就坐在謝寧後頭一張桌,嘴巴湊過來在謝寧耳邊嘀咕,“他在西北分明都考不過我,我覺得他肯定是走了門路拿了銀子的緣故,謝寧你聽說了麼,他跟季俊山最近常與京城文人圈的人交際,咱們西北的丁誌林還有京城今年準備下場的學子……”
“課堂不許交頭接耳!”
倏地一隻炭筆飛了過來,準準砸在李成勇腦袋上。
上方瞿遠橋麵色不虞道:“若是再有小聲交談著,請直接移步乙班!我的眼皮子地下容不得沙子!”
頓時課堂上所有目光都集中了過來。
李成勇被嚇得腦袋縮回去,立刻老實得跟鵪鶉一樣。
謝寧他們雖然入學之前,見識到了國子監的黑暗程度,但課堂上這位瞿教諭看上去卻是十分正派,但正派也就是一會,隨著瞿遠橋一句,留宿學生隨丁人去領住的院子,謝寧才知道這堂堂大宴第一學府,但凡想活的像個人,就處處離不開銀子。
“怎麼這麼個破地方!”
李成勇謝寧他們幫著席凱搬家,到了分到的院子不光李成勇,就連謝寧也是大吃一驚。
按規則,甲班學子是有權住獨立房間。
起先他們聽說席凱抽到的是獨立小院,還跟著高興來著,雖然隻是僅供主仆居住的三間房,但也算不被旁人打擾的獨立空間,可到了近處才發現,這特麼哪是獨立的院子,分明是年久失修多少年沒人搭理,快塌了的院子。
院裡的荒草都有一人多高。
房頂瓦片能有屁蹦大的地方是好的,其餘房梁全都裸露在外,更彆提其他的廚房、茅房之類。
“這……這是人能住的地方嗎?”
聽著李成勇的抱怨,席凱跟他的小廝抱著行李卷愣然當場,顯然根本沒料到會分到這樣的地方。
這樣的破敗院落比謝寧剛穿越來的家還破,起碼那時候,二道溝的小院還有一間房能住人。
“先彆愣著了,要出去租房一個月沒個幾十兩下不來,不就破點修一修也一樣……”謝寧才剛往前走了一步,就一把竄了回來,臉上還帶著明顯的驚訝。
李成勇見狀緊張道:“怎麼了?”
謝寧緊了緊嗓子,指著新舊叢生的荒草道:“有條蛇爬了過去。”
“蛇……?你是說這裡還有蛇!”
李成勇看著明顯發蒙,還有兩步就躲到後麵不肯向前一步的趙斌,對席凱道:“怎麼辦?這院子分明是住不了人了,要不席凱你今晚跟我擠擠?”
進京月餘,他們都知道席凱沒錢了。
謝寧家的二進院子,裡裡外外護衛婆子住了一堆人,再加上吳俊源父子,李成勇主仆,已經住得滿滿當當,李成勇說完,謝寧道:“我肯定沒問題,隻是家裡好像隻能騰出一間偏房了,書房的話,你隻能用家裡公用的了。”
出西北的時候他們都是搭的李家商船,誰不是行禮書籍一大堆。
更何況謝寧還有浩浩蕩蕩二十來個護衛。
席凱穩了穩心神,看著滿院子荒草說:“沒事,今晚可能要麻煩謝兄,等這院子收拾好也能一樣住,沒有旁人就我們倆,還清淨!”
“不是有蛇?萬一要有彆的什麼呢?”
李成勇顯然心有餘悸,對蛇蟲鼠蟻一類比較抗拒,“我跟你說,咱們都是西北的出門在外,你可彆逞強,要沒錢了,我跟謝寧都能幫你!”
“我也能。”
趙斌道:“要是不介意,你也可以住到王府去。”
“不,不用了。”席凱很堅持,“蛇蟲鼠蟻多灑點藥粉就是,重鋪瓦片總比租房子來的劃算。”
“哪行,你覺得行就行,趙斌你能叫王府的管家幫忙找找工匠不。”李成勇實在見不得老實巴交的席凱主仆受難,“我去丁人打雜哪兒問問,有沒有閒置的瓦片,要有就一塊帶過來。”
謝寧點頭,“行,那我叫劉成把家裡人喊過來,就這點草兩個時辰就清乾淨了。”
他們想的倒是挺好,王府工匠謝寧家侍衛,一個下午就能將房子翻修出來,但王府和謝寧的人還沒來,李成勇的小廝便一臉驚慌地跑了過來,“謝、謝公子不好了,我家、我家公子跟國子監的人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