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麥種下了。
足足一百畝的種植區域——在李葉的洞府範圍內，基本隻要是土地，都已經算是最低級的靈田了。
甚至因為洞府內部靈氣流動的原因，比一般的低級靈田還要強大一些。
這其實才是正常的。
靈植師要做的都是將土地化作靈田，而非不斷地購買靈田將土地填滿，前者和後者的區彆可是相當大的。
李葉睡醒了之後就坐在田埂地頭眺望，閒來無事的時候就換上了一身很舒適的衣服，赤著腳在田地裡麵邁步。
他走的隨意，卻不會踩到哪怕一株麥苗。
雙足接觸到略微濕潤的泥土，感受到在泥土之中醞釀著的，即將脫離大地迸發而出的生機，在升騰著。
就像是足底按摩一樣。
那些還未發芽的種子，已經發芽的幼苗，都在用這種方式向李葉傳遞著屬於它們的喜悅和迫不及待。
“通過這些立春麥，也能將我的情緒注入大地。”
“將這片土地徹底改造成為靈田。”
李葉試著不用手施法——作為接觸大地最多的肢體，他覺得踩在地上應該也可以施法。
以雙足丈量土地，每一寸土地的狀態都在他的感知之中，靈力注入土地。
他的期望，建木的靈力和天空中那呱呱叫著飛舞的金沙鴉。
一切的一切都在大地之中孕育擴散。
“確實是有效的。”
“隻是需要時間。”
李葉並沒有泄氣，隻要能在立春麥生長成熟之前完成就是了。
他照例走完了這足足一百畝地，轉身去了放置竹木蟻的區域。
在這裡已經多了一座看起來怪模怪樣的竹屋。
——那是開明族在得到了薯蛟能夠外傳的準信之後，立刻馬不停蹄送來的洞府靈竹的變種。
這變種叫做“青葉靈府”。
外形上看起來就還是一株竹子，但葉片相當巨大，卷曲著變作一個圓形的木屋形狀，直接垂在了地上。
簡單來說就是它依靠的是靈竹的葉子彙聚而成，並不是給人住的，大多數情況下都是給靈植或者靈獸當做溫床來使用的。
這玩意兒在開明族那邊也是試驗品，是打算和一些靈植靈獸一起套種的。
在送來的時候這玩意兒是沒辦法綁定的。
李葉原本還有點可惜，卻沒想到他的竹木蟻對這種靈植很青睞——現在竹木蟻們已經在裁剪下一片片葉子，搬運回它們的巢穴裡麵直接栽種了。
“對了。”
說起竹木蟻的巢穴，李葉來到宛如一座山巒般的蟻穴前麵，默默地抬頭看了看。
“每次看都覺得這些家夥的建築天賦真的堪比一些大師。”
——在他麵前這座高達數十丈，內裡有無數隧道洞穴和房室的竹木建築物，就是竹木蟻的巢穴。
曾經李葉拿來綁定的所有竹木蟻，它們已經全部合並為一個族群。
每當竹木蟻將要死去或者怎麼樣的時候，就會拉長自己變成條條木板，嵌入到這座巢穴內部。
經過這段時間的所有竹木蟻不斷地擴張和繁育，這座巢穴已經大的如同山巒，內裡的通道更是能讓修士的神識都感覺傷神費腦。
除了必要的外出采集食物的竹木蟻之外，其餘的竹木蟻從出生到死亡，都能在這座巨型的竹木巢穴之中完成。
青葉靈府被它們裁剪下的葉片就是帶到了這座建築物的深處進行栽種和培育。
其實這才是竹木蟻原本的正確生存方式。
它們……原本是需要葉片在蟻穴之中腐化生長出的菌類充當糧食的。
像是李葉這種強行插入讓它們從培育菌類變成了食用竹子的汁液，其實算是走歪了。
“沒想到現在居然又回到了。”
“還……和地情菌絲有了關係。”
李葉通過神識窺探著位於蟻穴深處一片頗為恢宏的竹製建築區域。
那片區域非常奇怪，完全沒有蟻穴的逼仄，反而像是什麼廟宇或是神殿。
可內裡卻堆放著它們采集來的所有葉片。
靈力和竹木腐化所產生的溫暖靈氣混合著葉片的靈氣，形成了對於菌類而言相當不錯的養料。
簇簇菌絲正在葉片之中生長，那小小的菌絲上掛著一串串冰糖葫蘆、紅燒肉、獅子頭等等食物的造型。
而且顏色也從以前那種看起來就不是很好的灰黑色變成了竹木的青色。
竹木蟻們正在勤勤懇懇地搬運地情菌絲生長出的“果實”，運送到蟻穴的更深處，充當食物和儲存起來。
原本李葉為地情菌絲綁定了一株空冥草，這家夥就到處亂竄，如果不是發現它消失不見，李葉還想不到它竟然和竹木蟻達成了這種關係。
它竟不需要怨氣便能生長，還為自己找到了一個長期飯票——竹木蟻們會勤勤懇懇地尋找葉片搬運到這裡提供養分供給地情菌絲生長。
搖身一變，地情菌絲從到處追著靈獸喂飯，變成了躺在這邊坐享其成，順帶產出一些“果實”喂給竹木蟻。
之前他也聽說過地情菌絲最好還是不依靠怨氣生長，這樣長出來的菌絲才更好一些。
但是突然發生這種情況，這種變化還是讓他有些始料未及，麵板也沒有什麼提示。
他翻閱了幾本書籍，找到有關地情菌絲的記錄，但還是一頭霧水。
所以他決定去拜訪一位門內也種有不需要怨氣的地情菌絲的師姐，看看對方的地情菌絲到底是如何生長的。
或許能有些啟發也說不定。
……
這位栽種地情菌絲的師姐姓齊。
她在見到李葉的拜帖之後，二話不說便邀請李葉來參觀她的洞府。
第一是因為她知道李葉培育了那已經逐漸向外運輸的薯蛟，第二嘛，就是她曾經受過溯星真人的恩惠。
——其實門內絕大多數靈植師都受過溯星真人的講道之恩，這平日裡看起來不起眼，但真正有事的時候就能看出來有多重要了。
“齊師姐，倉促來訪也沒有帶什麼東西，這是自家產的一些茶葉，師姐隨便嘗嘗便是了。”
李葉笑著把一個盒子遞了過去。
齊師姐也跟著笑：“想來你的茶葉應該也不是普通的靈茶，等咱們看完地情菌絲洞穴，一起品茶論道也是一樁美事。
吉祥，拿去準備吧。”
她將茶盒往旁邊一拋，一隻羽毛豔麗的鳥兒便立刻用爪子抓起茶盒，口吐人言道：“遵命，主人！”
鳥兒徑直拍打著翅膀飛入天穹，隱約能夠看到在天光之中有一座矗立在雲霧之中的白玉宮殿若隱若現。
“噢，師姐這雲寶做的可真壯觀。”
李葉的語氣中不無羨慕，他那片雲寶製作的雲層可才一點點，可看看人家，都已經是一座宮殿了。
“師弟剛入宗堪堪一年，這雲寶本就是需要積累的，不能一蹴而就。
我這也是幾十年的積累才堪堪做成這樣，其餘金丹師兄的雲寶，都能駕馭著出去雲遊了。”
齊師姐解釋了一句，然後帶領著李葉進入了她的地情菌絲洞穴之中。
這洞穴裡麵比李葉想的要更加奇異——整座洞穴之中流光溢彩，竟全是用琉璃鋪就，地麵和洞穴的岩壁都光彩熠熠。
一簇簇菌絲就這樣大搖大擺的在地麵和岩壁上生長，生長出來的卻不是李葉熟知的各種食物，而是一顆顆靈植的果實。
“這是桃子吧？”
“師姐，師弟實在是無法理解你這裡雖有靈氣，卻沒有什麼養料，地情菌絲是如何生長並且結出……果實的？”
李葉觀察了一陣子還是一頭霧水。
其實這才正常，每位靈植師種植的靈物都是特殊的。
如果一眼就能看出來到底為何，那是需要經驗和修為的積累才行的。
他的師父應該可以做到，但李葉還差得遠呢。
齊師姐看到李葉拜帖的時候就知道這位師弟的來意，如果她那會兒就不想說，就直接拒絕了。
既然同意並且邀請李葉前來，就是願意說一些經驗的。
所以她不緊不慢地開口道：“師弟有沒有想過，既然怨氣能夠供給這些地情菌絲生長，那麼願力同樣可行呢？”
“願力？”李葉微微一愣。
這種力量在四時宗建木洞天之中的凡人國度倒是很常見，一般都和香火以及願望有關。
在修仙界用的其實還真是不多，起碼李葉就沒有往這方麵想過。
“師姐的意思是，你的這些地情菌絲是靠著願力生長而成的？”
“不。”齊師姐搖搖頭：“準確些來說，地情菌絲隻能依靠怨氣或是願力這兩種力量來生長。”
“就像是我這裡的地情菌絲，其實用的就是一種特殊的願力來供應。”
“當它們覺得願力能夠壓過自己對怨氣的渴望時，就會拋棄怨氣，選擇願力幫助自己生長。”
“我可以再和你說的清楚一些，我這裡的願力就來自於一種靈獸。”
“自古以來靈獸和靈蟲的願力相比於咱們人族，更加純粹一些，也更適合地情菌絲生長。”
師姐的這一番話頓時令李葉恍然大悟。
在如今的修煉界中，怨氣和願力這兩種力量是被視作相同力量的陰陽兩麵，怨與願相同。
也就是說……
那些地情菌絲是得到了竹木蟻的“願力”才拋棄了怨氣。
他的沉思被齊師姐看在眼中，齊師姐眯了眯眼睛問道：“看師弟的樣子，怕不是地情菌絲也有這樣發生變異的情況出現。
我需要告訴你，願力的屬性是升騰，而怨氣則是下沉，你應該知道升騰如果控製不好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咱們門內……是不允許築基修士飼養神的。”
——這規矩其實還真的有，而且明確寫在了宗門的禁律之中。
鑒於四時宗隻要有規矩就說明曾經肯定發生過一些不那麼美妙的事情來看，築基修士飼養神，還真出現過。
但其實李葉完全沒有往這方麵來想。
還是師姐這一提醒，他才想起來那麼多的已經開啟了基本靈智的竹木蟻，還有那疑似神殿廟宇的建築物……
該不會那些家夥真的在把地情菌絲當“神”祭祀吧。
這樣仔細一想似乎更可怕了——因為竹木蟻巢穴就是無數竹木蟻的身體構成的，這是否意味著還有獻祭的情況發生？
他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嚴肅。
對師姐帶著歉意地說了一句：“師弟確實想到了一些事情，真是勞煩師姐解惑，等此事結束我再上門致謝！”
說完，他便腳底運起金光。
瞬息之間便消失在了齊師姐的四時殿中，通過那邊的傳送陣回返自己的洞府，來到竹木蟻的巢穴這邊。
剛才他完全沒有往這邊去想，但是現在再看竹木蟻的巢穴，那分明就是將地情菌絲給供奉了起來。
他還隱約能感覺到一絲絲特殊的力量在通過竹木蟻傳遞給地情菌絲。
“菌神。”
“真沒想到你們還能給我搞出這種東西來。”
李葉有些猶豫。
竹木蟻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
再加上它們那完全不畏懼死亡，以自己的身體構成巢穴，類似於獻祭的舉動，如果長期下去還真的有可能將地情菌絲給供養為“菌神”。
這其中的邏輯其實很好說清楚。
地情菌絲能為它們提供食物，對於大多數靈獸靈蟲而言隻要有食物，那就是它們的神。
甚至其實在這座洞府之中，其餘的靈植靈獸也都有願力湧向李葉，這才讓他沒有第一時間發現願力的存在。
最簡單直接的方法就是扼殺在搖籃裡——直接把菌絲挪走。
可這種辦法其實也有隱患。
竹木蟻說不定還會找到其它東西供奉起來，甚至可能會自己培育菌類，這其實算是它們的傳統藝能了。
堵不如疏。
“所以還是要看看如何利用這股願力，再和宗門報備，自己有可能養出一株“菌神。”
“宗門對願力應用最多的地方還是在建木的洞天，正好我要去洄涯坊市推廣薯蛟，不如趁機去天河城看一看。”
李葉細細思考一番做出了決定。
隻是不知道蘇涯那邊為何還沒有消息？
這都已經好幾天了吧，不會真是發現了家財萬貫就打算回去繼承坊市管理權，不修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