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歲迷迷糊糊從床上爬起來,順著墨蘭指的方向,來到了一樓的一個房間。
她小腦袋探進去,隻見裡麵一片昏暗。
她小心翼翼地來到浴室,就見裡麵躺著一個人,皮膚很白,五官精致,好看得不似真人,手腕上卻有著一道深深的刀口,有血液從裡麵流了出來。
就像是羅素的屍體一樣。
歲歲看著他的樣子,瞳孔微縮,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
賀景行剛布置完完美的犯罪現場,又找了個絕美的姿勢,正準備安詳地死去,就忽然聽到一陣啜泣聲。
他眉頭皺了下,有些不耐地低頭看去,就看到旁邊站著個小姑娘。
“你誰?”
歲歲淚眼婆娑地看著他,“哇”的一下就哭了,“媽媽你彆死!”
賀景行:“……”
他俊臉一黑,煩躁地按了下浴缸旁的呼叫鈴。
沒多久,賀家人就都醒了,呼呼啦啦擠滿了房間,賀淮川大腿一邁,把他從浴缸裡抱了出來。
賀老夫人看著他手腕上的傷,差點兒暈過去。
其他人也是麵色凝重,眉頭緊緊皺著。
賀景行的眉頭皺得比他們更緊。
他看著跟個八爪魚一樣緊緊抱著他的小丫頭,咬牙切齒道:“這誰家小孩。”
“我家的。”賀淮川倚在窗邊,“介紹一下,這我閨女,你侄女,初次見麵,記得準備禮物。”
聞言,賀景行嘴角抽了抽,冷笑一聲,“幾天不見,你女兒都長這麼大了?你生的?”
賀淮川:“……”
他掃了眼賀老夫人,他們可真不愧是母子啊,說的話都一模一樣。
“彆哭了。”賀景行看著把他衣服都哭濕了一片的小丫頭,臉黑了個透。
歲歲仰頭看著他,乖巧地捂著嘴,眼淚吧嗒嗒往下掉,看上去更可憐了。
賀景行的話都噎在嗓子裡說不出來了。
賀老夫人也抹著眼淚,小聲說:“乖寶的媽媽就是自殺走的。”
原來如此。
賀景行沉默了下,煩躁道:“我這不是沒死嘛。”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都看了他一眼。
這次是沒死,但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歲歲的小手摸著他胳膊上的幾道傷疤,皺著小臉,“疼。”
說著,她湊過去,鼓著腮幫子,輕輕幫他吹著,小眉頭擰成了疙瘩,仿佛受傷的人是她自己一樣。
溫熱的氣息灑在肌膚上,賀景行的心卻像是被燙了一下似的。
他偏開頭,隨即又有些嫌棄地把歲歲單手拎到一旁。
“我沒事了,你們都出去吧。”
賀老夫人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她不想走。
她不放心他。
但這話說出來,肯定會讓他更厭煩。
她不敢說,有的是人幫她說。
歲歲咕嚕一下滾到他身邊,抱住他那條好的胳膊,“不走。”
賀景行拎起拳頭,“不走打你。”
他看上去有些凶。
歲歲下意識害怕地縮了下脖子,但還是沒動一下,執拗道:“打也不走。”
要是她之前一直陪著媽媽的話,媽媽就不會死了。
想到這裡,歲歲眼淚掉得更凶了。
賀淮川皺眉道:“你多大了,還欺負小孩,要不要臉,你惹哭的,你自己哄。”
說完,他拎著歲歲就放到了他懷裡,隨即拉著賀老夫人他們就走了,任憑賀景行怎麼喊也沒回頭。
賀景行低頭看著小丫頭,咬牙切齒道:“小孩,你訛上我了是吧。”
歲歲歪著小腦袋看著他,一臉無辜。
賀景行冷笑一聲,“你們父女倆就欺負我吧。”
他氣得不行,知道趕不走歲歲,自己眼睛一閉,眼不見為淨,不知不覺間就睡著了。
翌日,他眼睛一睜開,就對上了一雙泛紅的眼睛。
他愣了下,問道:“你一晚上沒睡?”
歲歲使勁在自己胳膊上掐了一下,“不困。”
賀景行看了眼她的胳膊,上麵已經被掐出不少印子了,他本來想笑話她幾句,但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這小孩怎麼比賀淮川還難纏。
賀老夫人在外麵敲門了,喊他們去吃飯。
賀景行:“不吃。”
話還沒說完,歲歲就跳下床,拉開門,沒多久,就輕手輕腳地端著一杯牛奶進來了,放在床頭櫃上。
做完,她見房間裡黑乎乎的,小手拉著窗簾。
看到她的動作,賀景行臉色一變,“住手!”
然而為時已晚,歲歲已經“唰”的一下拉開了窗簾。
她扭頭,有些疑惑地看著他,隨即目光緩緩下移,落在他的腿上,那裡,因為肌肉萎縮已經變成皮包骨了,看上去很是駭人。
牆角還放著個輪椅。
賀景行的手緊緊握著,青筋暴起,“砰”的一下就將牛奶杯砸在地上,碎片散落一地,他低吼道:“滾!”
歲歲像是嚇傻了,看著地上的碎片,再看看他,低頭走了出去。
賀景行看著手上的紗布,嘴角勾起一個譏諷的笑。
他都已經是個廢人了,還救他做什麼。
這時,門忽然又開了,他一抬頭,就看見歲歲拿著笤帚和簸箕,熟練地清理著地上的碎片,甚至還不忘角落裡,檢查得乾乾淨淨,一點碎渣都沒有。
掃完之後,就一言不發地出去了。
以前媽媽喝醉摔瓶子的時候也是這樣,這種情況下她隻想一個人待著,不想看到她。
小叔應該也是這樣。
門口,賀老夫人接過她手上的笤帚簸箕,輕歎了口氣,“乖寶,辛苦你了,快去睡覺吧。”
歲歲朝她笑了下,“奶奶你彆怕哦,小叔有事我會知道噠。”
她剛剛偷偷在他床邊偷偷放了一支玫瑰花,有什麼事的話,它會喊她的。
賀老夫人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好。”
歲歲沒睡覺,抱著房間裡的墨蘭問道:“墨蘭姐姐,小叔的腿是怎麼回事啊?”
墨蘭也是賀家的老人了,聽到這話,歎了口氣。
“你小叔之前是當法醫的,經常幫著破案,有次他遇到了個案子,斷定凶手是自殺的,但他的屍檢報告被人舉報有錯,是收了殺人凶手的錢,死者家屬一氣之下,就開車撞了他。”
“他的命是保住了,但腿也廢了。”
“他曾經是那麼驕傲的人,哪裡能受得了這種落差,就得了重度抑鬱症,今天已經是他第五次自殺了。”
歲歲聽著,有些疑惑,小眉頭緊緊擰著。
收錢?
這怎麼可能呀,家裡這麼有錢,小叔根本用不著拿彆人的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