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鋼鐵廠門口的那次見麵開始,秦天誠就開始有意接近餘健。
他沒有急於表露自己的真實身份,而是以一個普通生意人的麵目出現。
秦天誠很會察言觀色,他發現餘健雖然表麵上斯斯文文,但骨子裡有一種不甘平庸的渴望。
這種年輕人最容易被引導,也最容易被利用。
第一次正式見麵,秦天誠約餘健在鋼鐵廠附近的一家茶館裡聊天。
他穿著一身樸素的中山裝,說話溫和,完全不像黑道中人。
“關於那天晚上的事,我要代我那個弟弟向你道歉。”秦天誠誠懇地說,“年輕人喝了酒不懂事,衝撞了你和那位姑娘。”
餘健搖搖頭:“沒關係,事情都過去了。”
“不過我很佩服你的勇氣。”秦天誠點燃一支煙,“這樣的男人現在不多了。”
這句話讓餘健有些不好意思。
他推了推眼鏡,低聲說:“我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當時就是覺得不能讓她受欺負。”
秦天誠笑了:“這就是男人的本性。真正的男人,為了重要的東西,什麼都可以不要。”
兩人聊了很久,從那天晚上的事情聊到工作,從工作聊到理想。
秦天誠發現餘健確實是個有想法的年輕人,不甘心一輩子在鋼鐵廠做個小乾事。
“你有什麼打算嗎?”秦天誠問,“總不能一輩子就在廠裡寫材料吧?”
餘健歎了一口氣:“我也想過,但是能怎麼辦呢?現在這個年代,沒有關係沒有背景,想往上爬太難了。”
“話不能這麼說。”秦天誠搖搖頭,“機會總是有的,關鍵是要有眼光,敢抓住。”
從那以後,秦天誠經常找餘健聊天。
有時候是在茶館,有時候是在公園,有時候乾脆就在鋼鐵廠門口的小飯館裡。
他從來不談什麼大道理,隻是像個長者一樣和餘健交流人生感悟。
漸漸地,餘健開始信任這個神秘的中年人。
秦天誠總是能說出一些很有道理的話,而且看起來確實見過世麵。
更重要的是,他對餘健很好,經常請他吃飯,有時候還給他一些小禮物。
幾個月後,秦天誠覺得時機成熟了。
……
這天晚上,秦天誠給餘健打電話,說有個朋友想投資一個項目,需要找個有文化的人幫忙參考一下,問餘健有沒有時間。
餘健當然願意幫忙。
他對秦天誠的生意很好奇,一直想知道這個神秘的朋友到底做什麼的。
晚上七點,秦天誠開著車來接餘健。
車子很快就到了北城最高檔的酒店之一,金龍大酒店。
“就在這裡?”餘健有些緊張,“這地方我從來沒來過。”
“沒事,就是吃個飯。”秦天誠拍拍餘健的肩膀,“放輕鬆點。”
兩人來到二樓的一個包廂。
包廂很大,裝修得富麗堂皇,圓桌上已經擺滿了各種菜肴。
一個五十多歲的胖子正坐在主位上,身邊坐著一個年輕女人。
王胖子,是北城有名的煤老板,家裡有好幾個煤礦。
他留著小胡子,肚子很大,說話聲音很洪亮。
“秦哥來了!”王胖子站起來迎接,“這位就是你說的那個大學生吧?”
秦天誠點點頭:“對,餘健。”
餘健禮貌地和王胖子握手,但當他看到王胖子身邊的女人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那個女人就是李美玲。
李美玲也看到了餘健,臉上閃過一絲慌張,但很快就恢複了鎮定。
她穿著一件紅色的連衣裙,化著濃妝,和平時在廠裡的形象完全不同。
“美玲,你們認識?”王胖子注意到兩人的反應。
“同一個廠的。”李美玲淡淡地說,“不過不太熟。”
王胖子哈哈大笑:“那就是朋友了,來,都坐下,今天大家好好聊聊。”
餘健機械地坐下,心裡五味雜陳。
他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李美玲,更沒想到她會和這個王胖子在一起。
酒過三巡,王胖子開始談他的項目。
他想在北城開一個大型的娛樂城,需要大量資金投入。
但餘健根本聽不進去,他的注意力完全被李美玲吸引了。
更讓他難以接受的是,李美玲對王胖子表現得很親密。
她給王胖子夾菜,陪他喝酒,甚至讓王胖子摟著她的腰。
那種嬌媚的樣子,和餘健記憶中那個純潔美麗的廠花完全不同。
“美玲啊,給餘健也倒杯酒。”王胖子說。
李美玲站起來給餘健倒酒,餘健看著她的手,那雙曾經讓他心動的手,現在卻讓他感到惡心。
“餘健,喝酒啊。”王胖子舉起酒杯,“來,我們敬這位大學生一杯。”
餘健勉強舉起酒杯,但酒剛到嘴邊就放下了。
他看著王胖子的肥手在李美玲身上遊走,終於忍受不了了。
“對不起,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事,先走了。”餘健站起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包廂。
離開酒店,餘健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
北城的夜晚很冷,但他感覺不到寒意,心裡隻有憤怒和失望。
他想起了那天晚上為了保護李美玲而和混混打架的場麵,想起了自己為她寫的那些情書,想起了那些美好的幻想。
現在看來,這一切都是笑話。
他在街上走了兩個小時,最後坐在一個公園的長椅上發呆。
這時候,秦天誠出現了。
“你沒事吧?”秦天誠坐在餘健旁邊,遞給他一支煙。
餘健接過煙,但沒有點燃。
他看著遠處的路燈,聲音有些沙啞:“秦哥,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秦天誠沒有否認:“是的,我是故意的。”
“為什麼?”餘健轉過頭看著秦天誠,“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秦天誠點燃一支煙,慢慢吸了一口:“因為我覺得你應該知道真相。”
“什麼真相?”
“這個世界的真相。”秦天誠看著夜空,“你知道王胖子給李美玲多少錢嗎?”
餘健搖頭。
“一個月五千。”秦天誠說,“就是陪他吃飯,陪他玩,一個月五千。你在鋼鐵廠一個月賺多少?”
“三百塊。”餘健的聲音很小。
“三百塊。”秦天誠重複了一遍,“你為了三百塊錢一個月,每天早九晚五地上班,寫那些沒人看的材料。而她,陪個胖子玩玩,一個月就是五千。你覺得這公平嗎?”
餘健不說話。
“我告訴你什麼叫現實。”秦天誠繼續說,“在這個世界上,沒有錢就沒有尊嚴。你以為你的愛情很純潔?在錢麵前,什麼愛情都是狗屁。”
這些話像刀子一樣刺痛著餘健的心。
但他不得不承認,秦天誠說的是事實。
“男人隻要有了錢,就等於什麼都有了。”秦天誠拍拍餘健的肩膀,“有了錢,就有女人,有了錢,就有地位,有了錢,就有尊嚴。沒有錢,就什麼都沒有。”
餘健沉默了很久,然後問:“那你覺得我應該怎麼辦?”
“我帶你去個地方。”秦天誠站起來,“去了你就明白了。”
秦天誠開車帶著餘健來到了北城的一家賓館。
這是一家很普通的賓館,但很乾淨。
“你上去,318房間。”秦天誠把鑰匙遞給餘健,“裡麵有個人在等你。”
餘健疑惑地接過鑰匙:“什麼人?”
“你去了就知道了。”秦天誠沒有多解釋,“記住,是318房間。”
餘健上到三樓,找到318房間。
他用鑰匙打開門,推門而入。
房間裡的燈開著,床上坐著一個女人,背對著門口。
聽到開門聲,那個女人轉過身來。
又是李美玲。
但這次的李美玲和剛才在酒店裡的樣子又不同了。
她換了一身白色的睡衣,臉上的濃妝也卸掉了,看起來又變回了那個純潔的廠花。
“餘健,你來了。”李美玲站起來,臉上露出羞澀的笑容,“我等你很久了。”
餘健愣在門口,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是不是對剛才的事情有誤會?”李美玲走過來,想要拉餘健的手,“我和王老板隻是工作關係,他幫我找了個兼職工作,僅此而已。”
餘健往後退了一步:“什麼兼職工作?”
“就是陪客人吃飯,聊天,很正常的工作。”李美玲解釋道,“我需要錢。”
“那你為什麼讓他抱你?”餘健問。
李美玲的臉紅了:“那是……那是他喝多了,我不好推開他。餘健,你相信我,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
說著,她又想靠近餘健。
但餘健突然明白了什麼。
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從酒店的飯局到現在的賓館,都是秦天誠精心設計的。
而李美玲,也是這個設計的一部分。
“你收了多少錢?”餘健冷冷地問。
“什麼?”李美玲裝作不明白。
“我說,秦哥給了你多少錢,讓你來這裡?”餘健的聲音越來越冷,“一千?兩千?還是更多?”
李美玲的臉色變了:“餘健,你在說什麼?”
“彆裝了。”餘健走到窗邊,背對著李美玲,“我全都明白了。你根本就不愛我,從來沒有愛過。那天晚上我為你和人打架,你心裡是不是覺得我就是個笑話?”
李美玲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餘健,我承認我需要錢。但這不代表我對你的感情是假的。我們可以在一起,我可以不要彆的男人,隻要你……”
“隻要我什麼?”餘健轉過身,“隻要我也有錢?”
李美玲沉吟一下說:秦老板說了,你很有才華,他可以幫你……”
“夠了。”餘健打斷她,“你走吧,我們從此以後再也不要見麵了。”
“餘健……”
“走!”餘健大喊,“馬上走!”
李美玲咬了咬嘴唇,拿起包離開了房間。
餘健一個人站在房間裡,看著窗外的夜景。
他感覺自己的心被掏空了,那些美好的幻想全部破滅。
秦天誠說得對,在這個世界上,沒有錢就沒有一切。
第二天,餘健主動找到了秦天誠。
他們還是在那家茶館裡見麵,但這次餘健的眼神完全不同了。
那種青澀和天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冷漠和決絕。
“秦哥,我想明白了。”餘健開門見山地說,“我想要賺大錢,你教我。”
秦天誠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心裡很滿意。
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把一個充滿理想的大學生變成一個渴望金錢的現實主義者。
“你確定想清楚了?”秦天誠問,“一旦踏上這條路,就沒有回頭的可能。”
“我確定。”餘健的聲音很堅定,“我不想再過那種被人看不起的生活了。”
“好。”秦天誠點點頭,“那我問你,你願意為了錢放棄什麼?”
“什麼都可以。”餘健毫不猶豫地回答,“隻要能賺到錢。”
秦天誠笑了。
他知道自己的計劃成功了。
這個年輕人已經被他徹底改造了,從一個純真的大學生變成了一個可以利用的工具。
“很好。”秦天誠給餘健倒了一杯茶,“那我們就正式開始吧。但是有一點你要記住,從今天開始,你就不再是那個鋼鐵廠的宣傳乾事了。你要學會用新的身份去生活,去思考,去行動。”
餘健端起茶杯,一飲而儘。
“我明白了,秦哥。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