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朗安坐在一輛不起眼的黑色桑塔納裡,手裡拿著沈九的照片,借著路燈的光仔細端詳。
副駕駛座上的老五手下小王正在打電話,聲音壓得很低。
“西區那邊查過了,沒發現。”小王掛斷電話,“賭場、洗浴中心、ktv,兄弟們都問遍了,沒人見過這個人。”
朗安把照片收起來:“繼續查。重點查那些不起眼的小旅館和出租屋。”
這已經是他們搜尋的第三天。
二十多個從南城調來的兄弟分散在江城各處,像撒網捕魚一樣尋找沈九的蹤跡。
但這個人就像蒸發了一樣,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這人夠謹慎的。”小王點燃一支煙,“一般來外地辦事的,多少都會去場子裡消遣一下。這家夥倒好,哪都不去。”
朗安沒說話,目光掃視著街道兩旁。
淩晨兩點的江城,大部分店鋪都已經打烊,隻有零星幾家夜宵攤還亮著燈。
偶爾有出租車駛過,車頂的燈箱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手機震了一下,朗安拿起來看,是另一組人發來的消息:東區酒吧一條街也沒有收獲。
“去北區看看。”朗安發動汽車。
車子穿過幾條主乾道,進入北區的老城區。
這裡的建築大多是八九十年代的老房子,巷子狹窄,路燈昏暗。
朗安把車停在一個路口,兩人下車步行,慢慢走過一條條巷子。
每經過一家還亮著燈的小旅館,小王都會進去打聽。
有時候遞根煙,有時候塞兩百塊錢,但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樣,沒見過。
“朗哥,這樣找下去不是辦法。”從第五家旅館出來後,小王有些泄氣,“江城這麼大,他要是存心躲著,我們很難找到。”
朗安看了看表,已經快四點了:“今晚先到這,讓兄弟們都回去休息。明天換個思路。”
“換什麼思路?”
“他來江城是辦事的,不可能一直躲著。”朗安上了車,“明天開始盯著喬三的場子,還有二猛在江城的產業。他早晚會露麵。”
第二天傍晚六點,江城老城區。
一個身穿深藍色西裝的年輕人從公交車上下來,金絲眼鏡在夕陽下反著光。
他手裡提著一個黑色的皮箱,看起來像個剛下班的白領。
這是城北的一個老舊小區,住戶大多是退休老人和外來務工者。
年輕人走到路口時,正好看到一位老奶奶提著菜籃子要過馬路。
“奶奶,我扶您過去吧。”年輕人快步上前,很自然地接過菜籃子。
“哎呦,小夥子真懂事。”老奶奶笑得合不攏嘴,“現在像你這樣的年輕人不多了。”
“應該的。”年輕人扶著老奶奶慢慢走過斑馬線,“您慢點,不著急。”
過了馬路,老奶奶千恩萬謝,年輕人禮貌地笑笑,目送老人走遠。
然後他轉身進了旁邊的一條小巷子。
巷子很窄,兩邊都是自建房,牆上貼滿了小廣告。
年輕人輕車熟路地穿過幾個拐角,來到一棟三層小樓前。
他掏出手機,發了條短信。
不到半分鐘,鐵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年輕人走進去,穿過一個雜草叢生的小院子,推開屋門。
屋裡光線昏暗,空氣中彌漫著煙味。
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坐在破舊的藤椅上,手裡夾著煙,眯著眼睛打量來人。
旁邊站著兩個年輕人,其中一個手搭在腰間,顯然帶著家夥。
“沈九。”中年男人吐出一口煙,“來了?”
沈九把皮箱放在茶幾上,推了推眼鏡:“劉哥,錢帶來了。”
中年男人示意手下去開箱。
皮箱打開,裡麵整整齊齊碼著幾捆百元大鈔。
“就這麼點?”中年男人的臉色沉了下來。
沈九找了把椅子坐下,掏出一包軟中,抽出一根遞給中年男人:“按照之前說好的,事成之後是兩百萬。現在事情沒辦成,我能帶三十萬來,已經是看在咱們多年交情的份上了。”
“放你媽的屁!”站在旁邊的年輕人暴跳起來,“老子開了三槍,還打死了一個人,你現在跟我說事情沒辦成?”
沈九不緊不慢地點燃香煙:“目標是死是活,你們應該比我清楚。人沒死,任務就是失敗。這是規矩。”
“我管你什麼狗屁規矩!”年輕人一把掏出手槍,頂在沈九的腦門上,“信不信老子現在就崩了你?”
整個房間的氣氛瞬間凝固。
讓所有人意外的是,沈九臉上沒有一絲慌亂。
他甚至還有心情彈了彈煙灰,透過鏡片的眼睛平靜地看著持槍的年輕人。
“你可以開槍。”沈九的聲音很平淡,“但是開槍之後呢?”
“而且。”沈九繼續說,“就算你把我殺了,剩下的錢你們也拿不到。”
中年男人終於開口了:“小兵,把槍放下。”
叫小兵的年輕人不甘心地收起槍,惡狠狠地瞪著沈九。
沈九站起身,整了整西裝:“劉哥,我知道你們的風險。但是做我們這行的,哪有不擔風險的?這三十萬,你們先拿著。”
“三十萬?”中年男人冷笑,“打發叫花子呢?”
“那你想要多少?”沈九反問。
中年男人沉默了一會兒:“把三十萬拿回去。我們會繼續盯著那個阿軍,這次一定把他做掉。到時候,一分不能少。”
沈九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劉哥果然是明白人。”
他彎腰合上皮箱,重新拎起來:“那我就等你們的好消息了。”
走到門口的時候,沈九突然停下腳步,回頭說道:“對了,最近執法隊查得很嚴,你們最好小心點。”
中年男人臉色微變:“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沈九推了推眼鏡,“就是善意的提醒。畢竟,你們要是被抓了,剩下的活誰來乾?”
說完,他推門離開。
屋裡的三個人麵麵相覷。
“媽的!”小兵一拳打在牆上,“這小子太囂張了!”
中年男人抽完最後一口煙,把煙頭扔在地上用力踩滅:“那個阿軍的行蹤打聽到了嗎?”
“還沒有。”另一個手下回答,“不過他手下有個人,好像知道他在哪,我這邊正在想辦法。”
“劉哥,要不要換個地方?”小兵問。
中年男人想了想:“再等兩天。把阿軍乾掉,拿了錢就走。”
與此同時,沈九已經走出了巷子。
他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在附近的一個小賣部買了包煙和一瓶礦泉水。
付錢的時候,他不經意地觀察著周圍,確認沒有人跟蹤後,才慢悠悠地走向公交站。
等車的時候,沈九掏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
“喂,猛哥。”他壓低聲音,“我剛從劉老三那裡出來……對,他們還想繼續乾……我覺得不太靠譜,上次就失手了……好的,我明白了。”
掛斷電話,沈九若有所思地看著手機屏幕。
二猛剛才在電話裡的語氣有些不耐煩,顯然對這次行動的失敗很不滿意。
雖然沒有明說,但沈九聽得出來,如果劉老三他們再次失手,等待他們的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下場。
公交車來了,沈九上車投幣,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車窗外,江城的夜景在緩緩後退。
他推了推眼鏡,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那個叫阿軍的家夥命還真硬,挨了兩槍都沒死。
不過沒關係,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
隻要人還在江城,早晚會被找出來。
沈九閉上眼睛,靠在座椅上假寐。
他來江城已經一個星期了,除了安排刺殺阿軍的事,還有其他任務。
二猛讓他摸清楊鳴在江城的勢力分布,找出他的軟肋。
這個任務比殺一個人要複雜得多。
不過沈九有的是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