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城東區老街,午後陽光正好。
馮琪峻把車停在街對麵,隔著擋風玻璃注視著那家小店。
這麼多年了,店麵幾乎沒變,隻是門口多了兩盆綠植,招牌換成了新的。
蔣嬌在店裡忙碌著,剪裁一塊深藍色的布料。
陽光從窗戶斜射進來,落在她的側臉上。
四十出頭的她依然美麗,隻是鬢角多了幾絲霜白,眼角也有了細紋。
馮琪峻正準備下車,一個年輕男人走進了店裡。
西裝革履,步伐沉穩,舉手投足間透著種難以言說的氣場。
蔣嬌抬頭,臉上露出了禮貌的微笑。
馮琪峻的手停在車門把手上,沒有動。
店內,楊鳴站在櫃台前,輕聲詢問:“蔣姐,上次定做的那套窗簾好了嗎?”
“好了好了,剛好今天早上完成的。”蔣嬌放下手中的布料,轉身走向後麵的儲物間,“你稍等,我給你拿出來。”
楊鳴點頭致謝,目光卻不經意地掃向窗外。
那輛黑色帕薩特在他進店前就停在那兒了,車內人影隱約可見。
從那人緊盯店鋪的目光和略顯緊張的姿態,楊鳴已經八九不離十地猜到了他的身份。
蔣嬌拿著一個包裝好的紙盒走出來:“你看看滿意嗎?”
楊鳴接過盒子,打開看了看:“很漂亮,蔣姐的手藝真是一流。”
“哪裡哪裡,”蔣嬌擺擺手,眼中流露出一絲職業自豪,“這是我特意選的麵料,透光性好,又耐用。”
“那就更要謝謝蔣姐的用心了。”楊鳴從口袋掏出錢包,“多少錢?”
“三百八。”
楊鳴遞過四百元:“不用找了。”
蔣嬌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收下了錢,寫了張收據遞給他。
楊鳴故意放慢動作,邊收起收據,邊閒聊:“蔣姐一個人經營店鋪辛苦嗎?”
“習慣了。”蔣嬌笑笑,“一個人反而自在。”
“家裡人不擔心嗎?”
“父母在鄉下,離這不遠,隔三差五就來看看。”蔣嬌一邊整理布料一邊回答,“其他的……就沒什麼人了。”
楊鳴點點頭,沒再多問。
他注意到街邊那個男人終於下了車,手裡還拎著個小袋子。
“蔣姐手藝這麼好,以前肯定是專業的吧?”
蔣嬌愣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神色:“不是,以前在紡織廠上班,自學的。”
“那更了不起。”楊鳴真心實意地稱讚,同時目光再次掃向門口。
店門被推開,風鈴發出清脆的響聲。
蔣嬌抬頭,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
馮琪峻站在門口,手裡拎著一袋橘子,神情既緊張又期待。
多年未見,他臉上的棱角更加分明,眼神卻比從前柔和了許多。
“嬌……蔣小姐。”馮琪峻嘴唇微動,最終選擇了更疏遠的稱呼。
店內陷入一片寂靜。
蔣嬌的手指無意識地捏緊了布料邊緣,沒有說話。
楊鳴悄然後退了一步,做出一副局外人的姿態。
“我……路過這邊,想來看看你。”馮琪峻艱難地開口,“這是剛從路邊買的橘子,你以前喜歡吃。”
蔣嬌接過橘子,放在櫃台上,聲音平靜得不帶一絲波瀾:“你來這裡做什麼?”
馮琪峻喉結滾動了一下,一時語塞。
他原本準備了很多話,此刻卻全都忘了。
“就……來看看你。”良久,他才吐出這幾個字,“看你……過得怎麼樣。”
“我很好。”蔣嬌簡短地回答,“不勞你掛念。”
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尷尬。
楊鳴拿起包裝好的窗簾,輕聲道:“蔣姐,那我先走了。”
蔣嬌點點頭,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慢走。”
楊鳴朝馮琪峻點頭致意,隨後走出店門。
但他並沒有離開,而是在街對麵的茶館坐下,要了杯茶,靜靜觀察著布藝店的情況。
店內,馮琪峻和蔣嬌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默。
“店裡生意怎麼樣?”馮琪峻試圖找話題。
“還行。”蔣嬌簡短回答。
“你……身體還好嗎?”
“挺好的。”
又是一陣沉默。
馮琪峻環顧四周,目光落在牆上的照片上。
“你父親身體還好?”
蔣嬌點點頭:“去年動了個小手術,現在沒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馮琪峻不停地點頭,像是在安慰自己。
窗外,陽光依舊燦爛。
“琪峻。”蔣嬌終於叫了他的名字,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我們已經離婚了。”
“我知道。”
“那你為什麼還要來?”蔣嬌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痛楚,“我們之間,早就沒什麼可說的了。”
馮琪峻深吸一口氣:“我隻是……想確認你過得好不好。”
“我過得很好。”蔣嬌的聲音突然變得強硬,“請你以後不要再來了。我已經放下了過去,你也應該這樣。”
馮琪峻的臉色瞬間蒼白。
他站在那裡,像一棵被秋風打落所有葉子的枯樹。
“對不起。”最終,他隻說出這三個字,轉身走向門口。
在即將踏出門檻時,他停下腳步,沒有回頭:“照顧好自己。”
蔣嬌沒有回應。
她站在原地,直到風鈴聲再次響起,才緩緩坐下,手指無意識地撫摸著那袋橘子。
馮琪峻步履沉重地走出店鋪,陽光刺得他眼睛發痛。
他知道自己沒資格怪她,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造成的後果。
正準備回車上時,馮琪峻注意到不遠處的茶館裡,那個從布藝店出來的年輕男人正坐在那裡。
更讓他驚訝的是,那人似乎一直在看著自己。
馮琪峻猶豫了一下,決定過去看看。
他走向茶館,那人也恰好起身,兩人在店門口相遇。
“馮廳,可以聊聊嗎?”年輕男人平靜地開口。
馮琪峻聞言渾身一震,眉頭瞬間緊鎖。
這個從未謀麵的陌生人,居然知道他的身份。
更重要的是,能在這個時候,在這個地點叫出他的官銜,絕非偶然!
馮琪峻警惕地打量著眼前這個表麵上彬彬有禮的年輕人,對方顯然來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