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之路從來都不是一條直線。
每個想要成為大哥的人,都以為自己看清了規則,隻要夠狠,夠義氣,就能坐上那個位置。
但真正的規則往往藏在細節裡,在一個眼神的交錯,一句話的輕重,一個決定的取舍之間。
成為一個真正的大哥,需要的不隻是血與火的洗禮。
更重要的是一顆永遠冷靜的心,在暴力與陰謀的夾縫中權衡,在每個岔路口前準確判斷。
就像一盤永遠下不完的棋,每一步都關係著整盤棋的勝負。
三毛永遠不可能成為這樣的棋手。
他太年輕,太衝動,把手中的槍當成了通向王座的鑰匙。
如果當初在君悅,他選擇直接結果了馬瘋子,或許楊鳴會對這個年輕人另眼相看。
畢竟在這個圈子,果斷的殺手總比張狂的混混更有價值。
但三毛選擇了最愚蠢的路——羞辱。
他不明白在這個圈子裡,活著的敵人永遠比死去的敵人更危險。
一個真正的亡命徒,就該像嚴學奇那樣,隻看結果。
他的刀永遠指向要害,從不在意過程中的那些點綴。
三毛終究隻是個棋子,一個被人推到前台,又在適當的時候清理掉的棄子。
當餘四姐用幾句甜言蜜語從他妹妹口中套出他的藏身之處時,這顆棋子的使命就已經完成了。
對餘四姐這樣的人來說,欺騙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不過是局中的一個微小環節。
至於內疚?
那是最不值錢的東西,隻屬於還沒學會這個世界規則的人。
在這場博弈中,三毛連自己是如何輸的都沒有看清。
他帶著滿腔孤勇,卻不知道自己早已被編織進一張更大的網中。
這就是黑道生存法則,能看清這些的人在幕後調度,看不清的人注定成為棋子。
三毛的倒台不過是開端。
當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被李光送進棺材,他的手下小飛被打進苦窯,一個更複雜的局勢正在悄然展開。
馬瘋子在醫院躺著的這段時間,天元物業就像一條失去了腦袋的蛇,在南城的各個角落無力地扭動。
而蔡鬆,終於等到了反擊的機會。
茗苑福府的變化來得猝不及防。
一個尋常的清晨,天元物業的牌子被摘下,取而代之的是吳鋒銳的騰昌物業。
小區的麵貌在不經意間煥然一新。
樓道裡的公共設施被嶄新的設備取代,電梯再也沒有出現過故障。
那些蹲在門崗打瞌睡的老大爺不見了,換上了一群精神抖擻的年輕保安,他們筆挺的製服和標準的敬禮,為小區增添了一絲高檔的氣質。
之前被打傷的業主收到了數額可觀的醫藥費,來人隻說是眾興公司的一點心意。
周邊的小區,蔡鬆的人總是先以業主的身份潛入,就像投入池塘的一滴墨水,在最恰當的時機激起漣漪。
一場精心策劃的糾紛,幾次看似偶然的衝突,再加上騰昌物業的及時介入。
不到一個月,五個原本由天元物業掌控的小區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換了主人。
在外人看來,這不過是一家管理更好的物業公司取代了一家服務欠佳的競爭對手。
但在南城道上,很多人都清楚,一個新的團夥正在悄然成型。
吳鋒銳和蔡鬆的結盟,讓騰昌物業在短時間內成為了一支不容忽視的力量。
蔡鬆以股東的身份入駐,不僅帶來了一批久經沙場的老手,更重要的是為這個新崛起的勢力披上了黃海的外衣。
馬瘋子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一遍遍撥打著李光的電話。
每通電話裡,他的語氣從最初的請求到後來的哀求,卻始終得不到想要的回應。
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多年來誓死效忠的大哥,在這個時候卻顯得如此猶豫。
其實他不知道的是,這種猶豫背後有其深層的邏輯。
李光這樣級彆的大哥,一旦插手小弟之間的紛爭,就等於在整個地下世界敲響了戰鼓。
這不僅意味著要與黃海正麵交鋒,更要麵對神秘的眾興公司。
街頭的爭鬥自有其規矩。
蔡鬆和馬瘋子可以在巷子裡你來我往,那是小弟之間的過節,大哥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一旦大哥出麵,性質就完全不同。
那將是一場關係到整個南城黑道的博弈,沒有人願意輕易打破這種微妙的平衡。
李光已經為了三毛的事情攪動了南城的風雲。
這個時候再對黃海開戰,無異於把自己推向更危險的境地。
於是,當街頭的廝殺愈演愈烈時,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哥們卻選擇了沉默。
……
餘四姐生日當天,君悅的宴會廳熠熠生輝。
衙門重要人物與商界翹楚紛至遝來,每個人都帶著明裡暗裡的心思,為餘四姐這個南城交際女王獻上祝福。
餘四姐仿佛一隻蝴蝶,在各色人群中來回穿梭。
她一會兒站在舞台上,用一曲纏綿的情歌撫慰眾人的耳朵。
一會兒又挽著酒杯,在一桌桌賓客間周旋。
每一個微笑,每一次停留,都恰到好處地維持著各方關係。
當她來到楊鳴這一桌時,腳步難得地放慢。
她甚至大膽地坐在了這個年輕人的腿上,舉杯共飲。
這個格外親密的舉動立刻引來四周曖昧的目光。
在大多數人眼裡,這個麵容清秀的年輕人,看起來更像是被這位女王看中的玩物。
陳學兵就是抱著這種想法湊上來的。
作為南城“六小超”中的老四,他跟著麻臉混跡棋牌室多年,早已習慣了用輕蔑的目光打量所有陌生麵孔。
“兄弟,”他居高臨下地站在楊鳴麵前,語氣裡帶著幾分傲慢,“喝一杯?”
楊鳴平靜地抬眼看他,目光中沒有絲毫波動。
他端起酒杯,輕輕碰了一下,淺嘗輒止。
這種不動聲色的姿態在陳學兵眼裡變成了某種挑釁。
“啥子意思?”陳學兵眯起眼睛,聲音拔高了幾分,“我乾了,你就抿一口,不給麵子?”
話音一落,坐在桌上的朗安和狄明等人,就已經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似乎隨時準備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