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盛公司樓下的擔擔麵館內,吳峰銳數著今天的流水,唇角挑起一絲冷淡的笑意。
麵館每月一兩萬的收入不錯,但對他而言,這隻是個幌子,一個供他在這裡監視張泰的由頭。
他掐滅手裡的香煙,目光掠過店外匆匆而過的白領。
來南城這幾個月,他始終在等,等一個機會,等孔強江的指示。
躁動在他胸腔裡翻湧,但他壓得很好,像塊不動聲色的石頭。
這天清晨五點,他騎著老舊的三輪車在菜市場穿行,挑選最新鮮的食材。
五點半回到店裡,天色微明。
他把菜交給後廚,在店門口點了支煙,望著逐漸蘇醒的街道。
早晨六點,店裡開始熱鬨。
七點,客流達到頂峰。
直到九點多,店裡才漸漸安靜下來。
也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幾個穿著襯衫的男人走進來。
他們衣著體麵,卻掩不住眼裡的凶光。
領頭的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濃眉下一雙眼睛透著寒意。
“老板呢?”男人環顧四周,語氣不善。
吳峰銳眯起眼,從口袋裡摸出一包雲煙,笑容溫和地遞過去:“我就是。各位請坐。”
他給每人發了支煙,在領頭男人對麵坐下。
男人並未碰那支煙,目光陰冷:“給你兩天時間,從這裡搬走。”
“為什麼?”吳峰銳聲音平和,眼神中卻閃過一抹疑惑。
話音未落,男人抓起桌上的辣椒油瓶,紅色的油花潑在吳峰銳胸前:“不為什麼!要麼滾,要麼我送你進醫院,你自己選。”
說完,帶著手下大步離去。
後廚的胖師傅這才探出頭來,聲音發顫:“峰哥……他們好像是張泰的人。”
“張泰?”吳峰銳擦拭著衣服上的油漬,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
他站起身,掏出手機快步走到店外。
撥號的手指穩定,仿佛胸前的辣椒油不過是無關緊要的水花。
……
泰盛公司辦公室裡,張泰的手機摔在實木辦公桌上,發出一聲悶響。
他踱步到落地窗前,目光陰沉地盯著樓下的擔擔麵館,手指在窗台上輕輕敲擊。
春日的陽光斜照進來,卻驅散不了室內凝重的氣氛。
他猛地轉身,眼神如刀般掃向林耀東:“花了老子的錢,辦事又沒個準頭。真當泰盛的錢是這麼好拿的?”
張泰返回辦公桌前,拿起手機撥號:“讓老歪上來。”
林耀東站在一旁,猶豫了一下說:“張總,你這是……”
“是什麼?”張泰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狠色,“一個外地佬,在我的地盤上蹦躂。南城是誰說了算,也該讓他明白明白!”
片刻,一個肩膀微斜的中年男人推門而入。
老歪,泰盛出了名的狠角色。
張泰撣了撣煙灰:“把眾興公司給我砸了。另外,放出話去,大都會工程,誰碰誰死!”
“明白。”老歪應聲,轉身大步離開,皮鞋在地板上敲出沉悶的節奏。
林耀東抿緊嘴唇,欲言又止。
他了解張泰的脾氣,在這種時候,任何勸阻都是火上澆油。
辦公室裡隻剩下張泰粗重的呼吸聲。
半年的布局,數百萬的投入,原本唾手可得的大都會工程,竟被一個來南城不過數月的後生搶了去。
這口氣,比起金錢的損失,更讓他難以下咽!
張泰再次點燃一支煙,深深吸了一口。
片刻後,他又拿起手機,撥出一個號碼。
很快一個手下推門而入。
瞥了眼剛進門的手下,張泰眼神淩厲:“怎麼,那家麵館還開著門做生意?”
手下的腳步一頓,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他清楚地記得早上老大才下達了命令,給那家麵館兩天的搬遷期限。
可此刻麵對老大的質問,他隻能低聲應道:“我這就帶人過去處理。”
“處理?”張泰眼神陰冷,“直接砸了,一個麵館而已,還用得著這麼客氣?”
“是。”手下退出辦公室,腳步匆匆。
林耀東站在一旁,猶豫片刻,還是開口:“為什麼非要跟一家小麵館過不去?”
張泰猛地抬頭,目光狠辣:“老子看它不順眼,不行?”
林耀東輕輕搖頭,喉結滾動,還想說什麼。
“去,找陳主任。”張泰突然打斷他,聲音嘶啞,“告訴他,既然泰盛沒中標,他拿的錢就得吐出來。”
命令的口吻裡帶著難以掩飾的怒意。
“你知道的,這種事我不擅長。”林耀東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疏離。
“嗬。”張泰站起身,幾步逼到他麵前。
兩人的身高差讓他必須微微仰頭,但絲毫不減他目光中的壓迫感:“林總,這是把自己當成正經公司高管了?彆他媽在我麵前裝清高。你給公司疏通的那些關係,操作的那些賬目,以為就能撇得清?”
陽光在兩人之間投下一道斜線,像是無形的分界。
張泰的眼神裡滿是輕蔑,他最痛恨這種既當婊子,又立牌坊的人。
這種虛偽,讓他作嘔!
林耀東麵色如常,在泰盛的這些年,他始終試圖在泥潭邊緣保持平衡。
但此刻,他清楚地意識到,這種平衡終將被打破。
整了整西裝領口,林耀東聲音平穩:“我想送女兒去省城讀書,已經和家裡商量好了。”
張泰眼睛猛地一眯:“什麼意思?你想離開泰盛?”
林耀東微微頷首,目光坦然:“這些年,確實有些累了。想休息一段時間……”
“啪”的一聲脆響,張泰的巴掌重重落在林耀東臉上。
“你他媽再說一遍試試!”
林耀東緩緩直起身,臉上的紅印清晰可見。
他抬眼看向張泰,語氣依然溫和:“當初進公司時我就說過,如果有天想離開,希望能好聚好散。”
“嗬!”張泰冷笑一聲,踱步回到老板椅前重重坐下,“林耀東,你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沒了你,泰盛就轉不動了?”
他拳頭微微握緊,像是在壓抑著某種情緒。
“好,你要滾是吧?那就給我滾遠點!以後要是讓我在南城看見你,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林耀東深吸了一口氣:“張總,謝謝你這些年的照顧,我……”
話未說完,一隻玻璃杯破空而來,在他肩膀上炸開。
水漬洇濕了他的西裝,杯子叮叮當當落在地上。
“滾!”張泰的咆哮在辦公室裡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