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的清晨,省廳大樓在朝陽中顯得格外莊嚴。
章融的辦公室裡,茶葉的香氣還在繚繞。
林助和陳科坐在她對麵,三人之間彌漫著一種特殊的寧靜。
這種寧靜裡藏著多年共事培養出的默契,也藏著某種未說出口的凝重。
林助理,這個從基層一路跟隨章融成長起來的女執法員,此刻正專注地整理著手中的文件。
她纖細的手指翻動著每一頁材料,仿佛在確認什麼。
而陳科長則保持著他一貫的沉穩。
“這些材料,你們分頭帶著。”章融將兩個看似普通的文件袋推到桌子中央,語氣輕鬆得近乎刻意,“小林坐飛機,老陳辛苦點,坐火車。快的慢的都要有人不是?”
話雖這麼說,但在場的每個人都明白這個安排的分量。
那些裝訂整齊的文件裡,記錄著足以撼動整個滇南的真相。
每一頁都是用無數個日夜換來的,每一個字都可能意味著某些人的覆滅。
“副廳……”小林欲言又止,她的指尖微微發抖。
多年前,還是實習執法員的她,就是被章融的行事作風所打動。
如今,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這位頂頭上司在麵對著怎樣的壓力。
“怎麼?”章融笑著打斷了她,“不就是送個文件嗎?至於這麼緊張?”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動作從容不迫。
但那隻微微顫動的杯子,還是泄露了她內心的波瀾。
老陳忽然站起身,走到窗邊。
他這個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樓下停著的幾輛可疑車輛。
作為刑偵出身,他對暗中觀察的眼睛格外敏感。
“您真的決定了?”他沒有轉身,聲音低沉。
“是啊,”章融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釋然,“咱們乾這一行的,不就是為了公平正義嗎?”
她站起來,走到老陳身邊:“既然看到了不平事,就總得有人站出來。”
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灑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三個人的影子交錯在一起,像是命運編織的某種預示。
“記住,不管發生什麼,都要確保材料送到。”章融轉身麵對著自己最信任的兩個下屬,眼神堅定,“這不僅僅是我們的責任,更是對那些期待公平正義的承諾。”
小林咬著嘴唇點頭,眼圈微微發紅。
老陳則標準的敬了個禮,這個樸實的動作代表著他最鄭重的承諾。
送走兩人後,章融獨自站在窗前。
她能感覺到暗處那些虎視眈眈的目光,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走一條充滿未知的路。
但此刻,她的內心卻出奇地平靜。
多年的執法生涯,教會她的不僅是對正義的堅持,更是麵對艱險時的勇氣。
“總得有人站出來。”她輕聲重複著這句話,陽光中,她挺直的身影散發出一種特殊的光芒。
……
兩周後,曼弄修理廠辦公室。
楊鳴靠在座椅上,神情專注地聽著財務的工作彙報。
唐翔聰將一份報表遞過來:“啟程的銀行貸款已經全部結清。”
他停頓了一下,看了眼坐在沙發上的王海:“至於喬家那邊的貸款,考慮到利率優勢,建議年後再做安排。”
楊鳴輕輕點頭。
讓喬家的貸款多躺幾個月,某種程度上也是在維係這種若即若離的關係。
“現在公司的月度利潤穩定在八百到一千萬之間,”唐翔聰翻開另一頁報表,“這裡麵不包括一些特殊往來。”
楊鳴將目光轉向王海:“九塔十二寨的項目,要插手的話,具體需要多少資金?”
王海放下手中的茶杯:“我已經摸過底了。要想最大化收益,起碼一個億的投入。”
他向前傾身:“當然,我們可以考慮分期介入。”
“一個億……”楊鳴的手指輕輕叩擊著桌麵,“回本周期呢?”
“樂觀估計,三到五年。”王海如實答道。
楊鳴點燃一根煙,煙霧在陽光中緩緩盤旋:“太久了。”
這簡短的評價裡,透露出一個年輕掌舵者對資金周轉的敏銳判斷。
“這可是正經生意,”王海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回本周期自然不能跟其他來錢快的項目比。不過一旦進入這個領域,可操作的空間很大。”
楊鳴深吸一口煙,緩緩吐出:“先觀望吧,等明年再說。”
這個決定顯示出他一如既往的謹慎。
“那高速公路那邊……”王海試探性地拋出另一個話題。
“答應喬家的事,自然要算話。”楊鳴打斷道。
王海卻不依不饒:“測速設備可以考慮。這塊收益穩定,而且不觸及承建。”
聽到這個提議,楊鳴的眼神微動。
他擺擺手,做出了讓步:“行,這事交給你去辦,該打通的關係打通。”
楊鳴的目光掃過與會眾人,最後落在朗安身上:“你那邊還有事?”
朗安點了點頭:“雞樅和孔強江那邊鬨得有點不太平。打了好幾架了,再這麼下去,怕是要出事。”
他的語氣裡帶著一絲無奈,顯然已經做過斡旋。
楊鳴沉吟了一下問:“納市大橋現在誰在管?”
“小毛。”
“讓雞樅去接手大橋,小毛調去江北。”楊鳴的聲音不疾不徐,“曼弄這邊,以後全部交給孔強江。”
朗安立即會意:“明白。”
“告訴下麵的人,”楊鳴的語氣忽然變得嚴厲,“再有人窩裡鬥,直接給我滾出公司。”
他停頓了一下:“才消停多久,就開始自己人打自己人?”
隨著會議結束,辦公室裡的人逐漸散去,隻剩下王海還坐在原位。
他熟稔地從楊鳴麵前取過香煙,動作裡帶著多年交情才有的隨意。
“越來越像個大哥了。”王海笑著說,煙霧在他們之間繚繞。
這句話裡既有玩笑,也有某種認可。
楊鳴輕笑:“什麼叫像?本來就是。”
這種近乎自嘲的回應,隻有在王海麵前才會出現。
王海的表情忽然變得嚴肅起來:“昨天一個飯局上聽到點事,不知真假。”
“什麼事?”
“還記得章融嗎?”
“嗯。”楊鳴的回應很簡短,但眼神已經顯示出了專注。
“前幾天出了車禍,現在在icu。”王海緩緩吐出一口煙,“聽說是喬家那邊……”
楊鳴的眉頭瞬間緊鎖:“確定?”
“不太確定,”王海搖搖頭,“但這種事,總不會是空穴來風。”
楊鳴望著窗外,心中泛起一種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