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陶群的商業版圖中,遠宏物流不過是一枚可有可無的產業。
那點年終分紅,對於他這個層麵的人物而言,甚至不值一提。
當初之所以入股遠宏,更多是看中了張誌強背後的靠山,多一重保障。
如今張誌強已去,局勢風雲突變。
楊鳴這個年輕人用雷霆手段在納市站穩腳跟,更與周老三這樣的地頭蛇結成聯盟。
在這種情況下,遠宏這張牌,倒不如順水推舟送出去,也算是在新格局中給自己留下一份人情。
但更深層的考量,是陶群對楊鳴那份與年齡極不相稱的手段的忌憚。
一個能讓張誌強折戟的年輕人,顯然不是什麼簡單人物。
這才是最令他不安的。
與其在暗處猜疑,不如換取明麵上的人情。
接下來的兩天,楊鳴根據陶群提供的資料,通過麻子的關係網快速運作。
很快,更換了名字和法人的遠宏物流,便以嶄新的麵貌重返市場。
至於身陷囹圄的張平,在鐵證如山麵前,恐怕難逃法律製裁。
至於翰海會不會伸出援手,這已經超出了楊鳴關注的範圍。
“鳴哥,所有手續都辦妥了。”麻子拖著略顯笨拙的步伐走進屋內,將一份嶄新的營業執照呈上。
楊鳴接過文件,目光在那個醒目的公司名稱上停留片刻,嘴角泛起一絲玩味的笑意:“隆泰公司?這名字是誰想的?”
“找了個算命的大師,花了五千塊。”麻子撓了撓頭,露出憨厚的笑容,“說這名字大氣,能鎮得住場子。”
楊鳴輕輕點頭:“行,公司就交給你和狄明打理。那個胡誌超,能用就留著,不中用就打發他走。”
“明白!”麻子應聲,隨即試探著問道:“鳴哥,你這是要準備回納市了?”
楊鳴的目光透過窗戶望向遠方,神色沉靜:“不急。”
嘎南倉庫被王偉端掉的消息,幾天前就傳到了他的耳中。
但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局早已布好,隻待收官。
他要等到這盤棋走完最後一步,才是他重返納市的最佳時機。
至於張靜去省城的舉動,也被王海傳了過來。
這位圓滑的律師,在給予張靜“幫助”的同時,也不忘照顧楊鳴。
當張靜離開律師事務所的那一刻,她可能去省城尋求支援的消息就已經躺在了楊鳴的手機裡。
“張國安……”楊鳴低聲咀嚼著這個名字,仿佛要從中品出什麼玄機。
片刻後,他從西裝口袋中取出手機,手指在鍵盤上輕輕滑動,撥通了一個號碼。
……
納市城郊的水果集散地,深夜裡一片寂靜。
幾盞昏黃的路燈,映照著成排的貨運車輛。
空氣中彌漫著水果腐爛的甜膩氣息。
王偉的手下老趙倚在一輛貨車前,煙頭的火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他的目光警惕地掃視四周,落在對麵幾個陌生人身上。
這夥人自稱是從省城來的買家,舉手投足間都透著一股老練。
“這價已經很公道了。”老趙撣了撣煙灰,語氣中帶著幾分傲慢,“要知道這可是正兒八經的真貨。”
對麵的中年人眯起眼睛:“我就那個價,不能再多了。現在風聲這麼緊,我們冒的風險可不小。”
“等我打個電話。”老趙丟掉手裡的煙蒂,掏出手機走到旁邊打起了電話。
幾分鐘後,他回來:“我老大同意了,你們的錢呢?”
隻見那幾個“買家”臉上忽然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就在這時,夜色中突然亮起刺眼的探照燈。
數輛執法車呼嘯著衝進場地,瞬間封鎖了所有退路。
“彆動!都彆動!”
整齊的腳步聲中,全副武裝的執法人員如潮水般湧入。
那幾個所謂的省城買家突然站直了身體,動作利落地亮出證件。
老趙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跟便衣談了半個多小時的價。
任傑從一輛黑色轎車中緩步走出,深色的製服在燈光下泛著冷峻的光澤。
作為新任的納市副局長,如今他的每一個動作都透著一股沉穩的氣勢。
“清點貨物。”他的聲音不急不緩。
手下很快傳來彙報:“報告,發現涉嫌走私的洋酒三車,共計兩百二十箱。”
任傑微微點頭,目光在現場掃視了一圈。
他從衣兜裡掏出一部備用手機,手指在鍵盤上輕輕滑動。
片刻後,他淡淡開口:“帶走一車,清點入庫,另外兩車留在原地,派兩個人看著。”
沒人對這個略顯反常的命令提出質疑。
執法車隊的尾燈很快消失在夜色中,駛向市區的方向。
任傑坐在車裡,看著手機屏幕上發出的那條簡短消息,嘴角泛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
位於納市商業街轉角的福臨麻將館,渾濁的空氣中飄蕩著香煙的氣味,夾雜著麻將牌撞擊的脆響和零散的談笑聲。
王偉坐在靠窗的位置,麵前擺著一杯已經涼透的茶水。
“杠!”他的聲音裡帶著贏家的得意,伸手推出四張一模一樣的牌。
就在這時,他放在桌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陌生號碼,但王偉似乎對這個來電早有預料。
他的眼神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喂?”他用肩膀夾住手機,手上還在不停地理牌。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卻讓他的動作突然僵住。
牌桌上的其他三人察覺到氣氛的異樣,不約而同地放慢了出牌的節奏。
“他媽的!”王偉突然拍案而起,茶杯被帶得傾倒,溫熱的茶水在桌麵上蜿蜒出一道暗痕,“你說什麼?老趙他們被抓了?”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卻透著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周圍幾桌的喧鬨聲不自覺地低了下來,隻剩下麻將牌撞擊的聲響在室內回蕩。
“廢物!全他媽是廢物!”王偉咬牙切齒地罵了幾句,一把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不玩了。”他丟下這句話,大步向門外走去。
身後的牌友們麵麵相覷,誰都沒敢出聲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