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的種種跡象都指向一個事實,黃東不過是一枚棋子,而整盤棋局的布局者,隻可能是喬家。
楊鳴從酒店出來,坐在奔馳車寬敞的後座上,透過車窗望著保市的夜色。
喬家設下這個局的用意,還需要進一步確認。
但有一點他很清楚,不能在這裡繼續耗下去了。
此行的目的始終隻有一個,見到喬鬆濤。
而破局的關鍵,就在黃東身上。
他曾想過直接去向喬家揭發黃東的“背叛”,但很快否定了這個念頭。
在這個圈子裡,明知是對方設的局卻還要裝模作樣去告狀,不僅顯得愚蠢,更會被人看輕。
更何況,如果喬家選擇裝傻,自己反而會陷入被動。
在這種時候,最有效的方法反而是最直接的方式。
既然對方要考驗他是否有資格跟喬家談判,那就用黑道的方式來證明。
“阿軍。”楊鳴輕聲開口。
坐在副駕駛的阿軍立刻會意,從隨身的皮包裡取出兩把黑星手槍。
他檢查了一下彈夾,然後將其中一把遞到後座。
“先找個偏僻的地方,不用回酒店。”楊鳴一邊把手槍彆在腰間,一邊說道。
他的動作熟練而隨意,仿佛這種事已經做過無數次。
朗安會意地點頭,方向盤一轉,車子駛入一條人跡罕至的小路。
夜色漸濃,路邊的路燈零星可數。
“其實這種事,不該你親自出手。”阿軍語氣中帶著一絲擔憂,“應該讓我來處理。”
楊鳴輕笑了一聲:“你來?怎麼來?用槍指著他的腦袋,讓他自己動手切手指?”
這句話讓阿軍怔住了。
他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殘缺的右手,苦笑著搖搖頭。
有些玩笑,隻有楊鳴敢跟他開。
“我可以。”朗安突然插了一句,聲音沉穩。
“行了。”楊鳴擺擺手,語氣裡帶著不容置疑,“這種事我搞得定。況且你們要是上去,他們反而會有所防備。”
“可是……”阿軍轉過身,神色凝重,“你親自動手,就等於打了喬家的臉。這畢竟是在人家的地盤上。”
楊鳴明白阿軍的顧慮。
如果讓手下動手,喬家真要追究,還能把人交出去平事。
但他今晚就是要親自動手,因為心裡那股火氣必須要發泄出來。
自己代表翰海千裡迢迢來拜碼頭,人見不到也就算了,還要設局試探。
這口氣,他咽不下。
“既然喬家想試探我,我也不能讓他們牽著鼻子走。”楊鳴的聲音在車廂內顯得格外冷靜,“現在選擇權在他們手上。要麼為今晚的事找我麻煩,要麼坐下來好好談。”
說到這,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你覺得他們會怎麼選?”
阿軍歎了口氣:“不管怎麼選,到時候你都得向喬家低頭認錯。”
“認就認,這有什麼的?”楊鳴的語氣突然輕鬆起來,“大丈夫能屈能伸。”
這句話讓阿軍愣住了。
他轉頭看楊鳴的麵容,那張年輕的臉上,此刻卻透著一種超越年齡的洞察力。
這一刻,他似乎更深地理解了眼前這個年輕人為什麼能在短短時間內爬到這個位置。
有些人,天生就懂得在強權與尊嚴之間找到平衡點。
而楊鳴,顯然就是這樣的人。
他一步步走到今天,始終保持著一種近乎殘酷的清醒。
地位的提升並沒有讓他迷失,反而讓那些深埋在記憶中的痛楚更加鮮明。
他永遠記得那些日子。
為了一日三餐,為了妹妹能繼續上學,他曾在工地上搬磚。
烈日下,他彎著腰,任由汗水浸透衣衫。
那些投向他的目光,有輕蔑,有憐憫,更多的是漠然。
工地上的工頭總愛拖欠工資,底層工人連討薪的勇氣都沒有。
那時的楊鳴,也不過是眾多沉默者中的一個。
但正是那些被欺淩、被輕視的日子,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在這個世界裡,所謂的尊嚴,從來就不是靠憤怒和衝動換來的。
如今他雖已成為了翰海的高層,卻始終記得站在社會最底層的感受。
那種無力感,那種被人漠視的屈辱,都化作了他性格中最深層的冷靜。
他知道,真正的強者,不是不懂得屈服,而是懂得在什麼時候該彎腰,什麼時候該挺直脊梁。
正因如此,他才能在今晚這樣的場合,既展現出狠辣手段,又能坦然談論即將到來的認錯。
奔馳車在一家小飯館門口停了下來,三人進去點了幾個小菜,楊鳴把手機拿出來放在桌上,等待著喬明誌的電話。
……
黃東被送往醫院的路上,一邊忍受著劇痛,一邊顫抖著撥通了喬明誌的電話。
當事情的經過被斷斷續續地講述完,電話那頭的喬明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彆墅書房裡,喬鬆濤正在翻閱一份文件。
當喬明誌推門而入時,老爺子銳利的目光便從紙頁上移開。
他很快把事情經過說清。
“黃東的手指被剁了?”喬鬆濤的語氣平靜,但眼底閃過一絲意外。
很快,他的嘴角便浮現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在我們的地盤上,動我們的人。這個楊鳴,倒是好大的膽子。”
喬明誌站在書桌前,眉頭緊鎖:“也許他不知道黃東是我們的人。”
“不知道?”喬鬆濤輕笑出聲,聲音裡帶著一種洞察一切的從容,“如果真不知道,他會這麼做嗎?人家好心好意找他合夥做生意,他不願意就算了,怎麼會直接動刀子?他這是在給我們傳遞信息。”
喬明誌神色一凝:“爸,你的意思是,他已經看穿了我們的試探?”
“不僅看穿了。”喬鬆濤放下手中的佛珠,眼神中閃爍著欣賞的光芒,“他還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訴我們,他要見我。這個年輕人,有點意思。”
老爺子站起身,走到窗前:“行了,黃東那邊你去安撫一下。明天中午,你帶楊鳴過來見我。”
“爸?”喬明誌一時沒反應過來,“這就不繼續試探了?”
“還試探什麼?”喬鬆濤轉過身,目光深邃,“我們的把戲都被人看穿了,再演下去,豈不是讓人看笑話?況且……”
他停頓了一下:“能這麼快看穿局勢,還敢在我們的地盤上動手,這個年輕人,值得我見上一麵。”
喬明誌點頭:“好,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