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寂靜,王海緩緩站起身,開始彙報工作。
他的聲音不疾不徐,敘述緩慢,卻又不漏掉任何細節。
從公司各項產業的發展,到遇到的種種問題,事無巨細地娓娓道來。
張誌強靠在椅背上,時而抿一口茶,時而輕輕點頭,仿佛在聽一場評書。
沒人敢打斷王海的陳述,所有人的聲音都刻意放輕。
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來,照亮空氣中浮動的塵埃。
二十多分鐘後,王海終於坐下。
會議室裡的空氣再次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張誌強身上。
“我不在的這些日子,辛苦各位了。”張誌強開口,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眾人紛紛點頭,卻無人應聲,生怕打斷他接下來的話。
“公司很多產業都已經正規化了,這是件好事。”他緩緩說道,“時代在發展,我們必須順應潮流。我常說,要把自己當成一個正經商人,一切以生意為重……”
他突然停頓,目光變得銳利:“但如果有人威脅我們的生意,那就必須不顧一切去捍衛它。”
他聲音裡透出一股子狠勁:“今天叫你們來,原因你們心知肚明。公司就是我們的飯碗,想砸它,不管是誰,都得付出代價。”
王海接過話頭:“一個月後市裡要大換血,執法隊來了個新局長,對公司很不利。”
他環視眾人:“最近這段時間,希望大家彆惹事。出了問題第一時間找我,我安排律師處理。當然,小事自己解決。”
“強哥。”倪功進探身問道,“賭場要不要暫時停業?”
張誌強沒說話,隻是用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發出規律的聲響。
王海立即接話:“可以繼續開,但現金要控製,防著點執法隊突襲。”
倪功進點頭不再多言。
其他人也紛紛提出各自的擔憂。
吳芳問夜總會的問題,馬鼎說起木材運輸的困難,汪樂提到邊境線上的新情況。
王海一一作答,顯然和張誌強已經提前商議過對策。
楊鳴坐在後排默默觀察,發現張誌強始終保持著那副平靜的表情,仿佛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這或許就是一個真正的大哥,他不需要事事親力親為,但每個決策背後都有他的意誌。
陽光漸漸西斜,投射在會議桌上的光影也在悄然移動。
這場會議表麵上在討論公司的日常運營,實則是在給所有人傳遞一個信號:張誌強回來了,一切都要回到正軌。
“強哥……”汪樂搓著手,聲音有些發顫,“我小舅子前段時間出了點事,您看……”
王海不等他說完就接過話:“我會和劉部長打招呼。實在不行就走正常程序,我派律師幫他打官司。”
汪樂如釋重負,朝張誌強投去感激的目光:“謝謝強哥。”
會議進行了將近兩個小時,眾人像是在補這一年多的課。
等各項事務都過了一遍,張誌強終於說到了今天的核心。
他轉向趙國,聲音沉了下來:“對王海動手的人找到了嗎?”
“找到了,強哥。”趙國神色凝重。
“既然彆人先動手,”張誌強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寒意,“那你也不用客氣。”
“明白!”
突然,張誌強的目光轉向後排的楊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這件事,交給小楊去辦吧。”
這句話如同一顆炸彈在會議室裡引爆。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轉向楊鳴,有驚訝,有疑惑,也有若有所思。
朱波的表情尤其精彩,像是在重新評估這個年輕人。
楊鳴感受到眾人的目光,喉嚨微微發緊。
這是張誌強給他的第一個任務,也是向所有人宣告他的立場。
他輕輕點頭,沒有說話,但坐直的身體顯示出他接受了這個挑戰。
“周軍想開戰,那我們就奉陪到底。”張誌強環視眾人,“從現在起,所有人手機二十四小時開機,不準離開納市。有任何情況,立即通知王海。”
“明白!”整齊的回答聲中帶著一股肅殺之氣。
散會後,朱波經過楊鳴身邊時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裡有探究,有警惕,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
楊鳴很清楚,張誌強今天當眾點他的名,是在向所有人傳遞一個信號:這個年輕人是我罩著的。
對一個剛剛嶄露頭角的新人來說,這無疑是最好的保護。
想到這裡,他嘴角微微上揚。
當初回來第一時間找張靜,確實是個明智之舉。
窗外的陽光正好,照在他的側臉上,映出一道清晰的輪廓。
這個年輕人似乎已經找到了屬於自己的位置!
但他也明白,接下來等待他的,將是一場真正的考驗。
這不僅是一次複仇行動,更是張誌強給他的投名狀。
在納市這個地下世界的棋盤上,他終於有資格落下自己的第一枚棋子。
……
深夜的滄西沙場靜得出奇,隻有江水拍打岸邊的聲響。
夜風裹挾著潮濕的氣息,帶來一股腥鹹的味道。
一輛銀灰色金杯麵包車悄無聲息地駛入沙場,車燈熄滅,融入夜色中。
楊鳴推開副駕駛的門,皮鞋踩在沙石地上發出細碎的聲響。
他穿著一件黑色夾克,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削瘦。
馮朋和王偉等人也相繼下車,動作利落地打開後備箱。
幾個粗麻袋被搬了出來,隱約可見裡麵有東西在蠕動,偶爾傳出悶哼聲。
這幾個麻袋裡裝的,就是前幾天襲擊王海的刀手。
趙國的效率很高,在王海受傷後的三天內就把人全部抓住,連審都沒審,直接綁了扔進倉庫。
今晚,按照張誌強的意思,這些人交給楊鳴處理。
“小偉。”楊鳴撕開一片口香糖,丟進嘴裡,薄荷的清香驅散了空氣中的塵土味。
“鳴哥!”王偉快步上前,等候指示。
“做乾淨點。”楊鳴咀嚼著口香糖,聲音平靜,“我在這等你們。”
王偉點頭帶著幾個心腹,把麻袋一個個搬上停在岸邊的采砂船。
船上早已準備好了幾個大號的廢棄汽油桶,旁邊堆著幾袋新拌的砂漿。
月光下,這些工具散發著不祥的寒光。
麻袋被丟進汽油桶,隨即灌入砂漿。
混凝土特有的味道在夜風中彌漫。
等所有桶都封好,船上的柴油機轟鳴作響,老舊的采砂船緩緩駛向江心。
楊鳴獨自站在岸邊,看著船影漸漸消失在濃重的夜色中,隻剩下隱約的機輪聲。
江麵漆黑如墨,仿佛能吞噬一切。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是張誌強交給他的第一個任務,也是他在瀚海立足的第一步投名狀。
遠處傳來零星的狗吠聲,打破了夜的寂靜,仿佛是對這場無聲殺戮的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