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兩眼怔怔望著案幾上的酒漬,不明覺厲。
因為,這還真跟輿圖上的西域路線相差無幾。
也不知趙牧這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難道是要孤去這十六道關卡收稅不成?
李承乾還在胡思亂想之時,卻見趙牧又隨手畫出一個長安的輪廓,點在西市的位置道:“若能將這稅卡從十六道減至八道,那來自西域的商隊,利潤至少翻三倍!”
“如此一來,西域各國會跟瘋了一樣往長安派遣商隊,屆時西市的貿易量肯定會與日俱增。”
“商稅自然會水漲船高,起碼能比以往至少漲五成以上!”
“在下粗略計算,這五成光一年的錢財,都足夠陛下在全國各地建十幾座行宮!”
“敢問殿下。”趙牧嘴角微微抿起,抬頭看著已經目瞪口呆的李承乾,問道:“這般功績,能比得上魏王那編纂《括地誌》之功嗎?”
經過前麵的交談,趙牧非常明白,李承乾最大的心結是什麼,最忌憚的對手又是誰。
此番獻計,自然也算是對症下藥!
果然,李承乾初聽僅是覺得不可思議,當聽到趙牧以魏王《括地誌》之功相比較,卻下定決心。
隻是……
李承乾略加思索,有些忐忑地望著趙牧說:“趙兄有所不知,孤……從未理過錢糧之事,不比魏王懂得商賈之道……”
“那更要搶在魏王前頭!”趙牧卻突然拱手,建言道:“事不宜遲,殿下於明日早朝,奏請陛下重開河西榷場!”
“理由也很好找,這些年各地災禍頻發,朝廷府庫早已捉襟見肘,甚至京畿之地都有無數流民湧入。”
“殿下完全可以以此為由,奏請重開榷場,整頓商稅增加朝廷稅收,為陛下分憂!”
趙牧話音剛落,窗外突然炸響一道驚雷!
大雨更瞬時傾盆而下!
雨點劈裡啪啦砸在屋頂上,聲聲作響,天上人間院內趕忙躲雨的眾人更亂作一團。
李承乾眼神都不禁閃爍:“趙兄,倘若此事不成……”
“成與不成,看殿下敢不敢賭了!”趙牧這次沒再躲開,反而目光更加堅定地盯著李承乾,壓低聲音鄭重道:“此事若成,明日殿下可複立東宮威儀!”
這句話猶如正自空中傳來的那一聲聲驚雷,讓李承乾感覺胸膛之中仿佛有團火焰在劇烈燃燒!
這股炙熱,李承乾其實很熟悉。
但似在他墜馬受傷之後,再也從未感受過!
“趙兄!”李承乾又一次情不自禁,緊緊扣住趙牧的手臂!
“孤定會應你之計,賭上一賭!”
話音剛落。
緊閉的雕花木窗,突然被勁風吹開,重重摔響!
一股寒風裹挾著窗外的暴雨卷入室內,燭台上的火光應聲全滅。
天字一號房中,一片黑暗。
在這黑暗中,趙牧卻借著走廊上傳來的亮光,瞥見半片衣角閃過!
玄色?
看那織錦紋樣似與李承乾東宮隨從身上的,一脈相承?
大明宮。
空中驚雷偶爾還在霹靂作響,但雨勢逐漸小。
宮漏已經滴到子時。
李世民卻依舊獨坐甘露殿中。
禦案上,是百司騎剛呈上來的密奏。
李世民反而盯著一旁那“悠悠我心”字跡發呆。
過許久,李世民眼中卻閃過一絲異樣,嘴角微動。
“也不知這趙牧究竟是什麼跟腳,竟蠱惑得高明這小子,要壓上東宮之位來賭上一賭?”
“隻是……這關稅減半,真能讓西市的上稅,上漲五成?”
看過百司騎密奏的李世民,果然如趙牧隨口所說那般,事無巨細地知曉在他和長孫無忌離開後,發生在天上人間的後續交談。
彆的不說,對趙牧所獻之計,李世民還真是心頭微蕩……
要知道,大唐沿途各關收取的關稅,那其實壓根是過路費的水平。
按車馬數量計算,而不是以貨物價值計算。
但商稅不一樣!
其實大唐對漢家子民是免征商稅的,隻收過關稅。
但架不住大唐是天下共主,萬邦來朝。
來長安城經商貿易的商隊,那是絡繹不絕。
西市每天摩肩接踵的各國商人,都快有長安漢家人口的十分之一。
總不能對這些番邦來天朝的行商,跟天朝子民同等待遇吧?
那天朝子民的體麵何在,尊嚴又何在?
長安西市針對番邦行商的商稅,那真是不低!
不然朝廷怎麼可能有底氣,免征天朝子民的商稅呢?
這般,那些行商還爭先恐後呢,足見其中利益有多大!
可以說隻是西市的商稅在朝廷稅收的占比中,都快有二十分之一,若還能再上漲五成……
光是想一想,李世民都覺得有些心癢難耐。
國朝初立這幾十載,可以說是每年都入不敷出!
甚至貞觀初那幾年,大災大難從未斷絕,其中有人禍,也有天災,但不論哪一樣,都得拿海量的錢財去填補窟窿。
不然得拿人命去填!
殊不知那幾年,連朝中重臣家中,都有人餓死。
都是因為朝廷拿不出足夠的錢財賑災,隻能靠朝野上下共度時艱……
李世民當年是吃過缺錢缺糧這份苦的!
連長孫皇後的裙子,那都短得不敢垂過鞋麵……
西市商稅上漲五成啊!
他甚至恨不得連夜下旨,依趙牧之計去施行……
李世民內心也經過好一番掙紮,才算是按捺住。
“高明,機會朕給你了。”
“看你小子,明日如何在朝堂上施為啊!”
李世民這邊剛按下心中激蕩,又想起趙牧那個膽大妄為到足以驚世駭俗的小子!
“能看穿朕用青雀磨煉太子,又能一語道破長孫無忌扶持東宮為家族計,足以見此子不凡!”
“本以為隻能到這兒,誰承想,他又獻出寶計……”
“這小子究竟是何方神聖,以往怎麼從未得知我大唐竟還有這般曠世大才?”
李世民越想越覺得驚奇,心中不禁猜測起趙牧的來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