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儘然倏然回神,瞥見他淩亂的領口和自己作亂的指節,觸電般地縮回手,手忙腳亂地從他膝頭滾落。
許儘然端正坐好,餘光掃見裴韞低頭整理領口,耳根一熱,立刻閉上眼睛裝睡。
接下來一路上,兩人再沒有交流。
下了飛機出來,迎麵就有一個女人嫣然笑著朝他們招手。
女人戴著大大的墨鏡,許儘然一時沒認出來,但聲音一出,她立刻就知道了。
“阿韞!”
方珞把墨鏡推上發頂,往前迎了兩步,到跟前時,收斂起笑容,嗔怨了句。
“你們怎麼才到?”
裴韞垂眸看她,用手撥了下她被墨鏡弄亂的頭發。
“等了很久嗎?”
動作隨意自然,無意中透露出兩人關係的親近。
許儘然垂下睫毛。
方珞鼓起兩邊臉頰,瞪著他,“很、久!”
其實不久,航班落地時間沒晚幾分鐘。
但她看見了不想看見的人,有氣要撒。
說完轉頭,似是才看到一旁的許儘然。
“呀,你也在。”
許儘然朝她禮貌笑笑。
方珞看向裴韞,正要說些什麼,忽然,視線一凝,落在裴韞發皺的襯衫領口上。
她伸出手摸了下,卻是帶著點笑看向許儘然問的。
“怎麼弄得這麼皺?”
許儘然心頭一緊,下意識壓了下唇,飛機上的吻或許已經將她的唇色弄得斑駁,她擔心被看出異樣。
就在這時,裴韞開口淡道:“大概是出門前沒熨好。”
他握著方珞的手指離開領口,半開玩笑,“你再抓,就沒法見人了。”
方珞隻是笑了下,片刻間,神色恢複如常。
“我在這邊拍戲,今天特意請了會兒假來接機,馬上還要趕回劇組,不能陪你們了。”
裴韞:“嗯,我們下午也要忙。”
方珞頓了下,忽然道:“這樣吧,明天我請一天假,帶你們在這邊好好玩一玩,怎麼樣?”
她看向許儘然,“你也一起來。”
許儘然一愣,“不了,我……明天有事。”
方珞輕笑,“你家老板都沒事,你能有什麼事!”
語氣是不容拒絕。
許儘然抬眸看向裴韞,他神色淡淡的,逆著許儘然的視線看回去。
“那就一起吧。”
方珞轉身離開,笑著說:“就這麼定了,明天見。”
出了機場,兩人打車去預定好的酒店,安置好行李,就直接去跟公司的其他人會合。
一整個下午,許儘然都跟在裴韞身邊,跟著他出入各個高樓大廈,看著他遊刃有餘地與那些比他年長許多的人周旋談判。
他自信老練,又意氣風發。
她突然想起,半個多月前剛下遊輪時,看見裴韞在眾人的簇擁中離開,那時,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會站在裴韞身邊。
中午初見時,幾個同事對突然冒出來的許儘然不以為然,態度不冷不熱。
一個剛進公司不顯山不露水的新人,能跟著總裁來這種地方,肯定靠的不是實力,背後指不定傍上了哪位高管。
但許儘然不是吃白飯的,臨行前幾天的刻苦派上了用場,需要她時,她能給出市場上關於這個項目的所有分析和考量。
經過一下午的接觸,許儘然能明顯感覺到其他幾人對有所改觀,態度緩和了一些。
回酒店的車上,裴韞對她下午的表現作出評價:“太過死板,缺少自己獨到性的判斷。”
末了涼涼地掀唇,“不如雇個ai。”
許儘然:“……”
項目談得差不多,本是今天晚上回程的機票,因著方珞明日的安排,許儘然和裴韞把時間往後延了一天。
到了酒店,裴韞沒發話,許儘然就一直跟著裴韞進了房間。
一進門,裴韞就伸手去解襯衫扣子。
從進了酒店,許儘然的精神就有些不集中,剛抬頭,沒有一點防備,就撞見裴韞脫下襯衫,露出精壯的後背。
線條鋒利,肩胛骨微微隆起,腰間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
正要旁若無人地伸手去解皮帶時,手機突然在桌上振動,裴韞長手撈過手機,背對著許儘然接聽。
許儘然無暇去欣賞裴韞的身體,她直勾勾地盯著桌麵上裴韞的電腦,一路上,她都心不在焉地想著那份江縱逼她偷取的標書。
明天就要回岩城,她隻有今晚有機會。
裴韞對著通話那頭應了幾聲,就把手機重新扔回到桌麵上,許儘然剛才分心聽了幾句,裴韞等下大概是要出去。
裴韞的手再次放回腰間,皮帶卡扣解開響起的刹那,許儘然轉身閃出了房間。
許儘然的房間就在隔壁,牆壁隔音一般,她能聽見隔壁浴室傳來的水聲。
伴著水聲,她睜眼躺在床上,手裡緊攥著一枚u盤。
u盤鋒利的邊緣深深陷入她的掌心軟肉,幾乎要割出血痕,她卻越攥越緊。
那晚從賭場出來之後,她一直刻意不讓自己去深入思考。
她想過偷取失敗,江縱會如何折磨她,她想過偷取成功,背叛長風,自己因此被抓入獄。
她唯獨不敢想裴韞會如何,不敢想他們之間會變成什麼樣子。
許儘然攥著u盤的手忽地鬆開,緊緊捂住心口。
裡麵一下一下的,像被人用砍刀在砍。
疼死了,卻不見一滴血。
她往前倒了一遍,一直倒到遊輪的那一晚,她倒不明白,是從什麼時候,裴韞這個人在她這裡,變得這麼重要了。
十五分鐘後,隔壁的房門被打開,旋即又被關上。
這十五分鐘,對許儘然來說,漫長極了。
她等了會兒,直到外麵走廊沒動靜了,才走出房間。
來到裴韞房門前敲了敲,無人應,確定人不在了,許儘然下到一樓大廳,謊稱朋友離開後忘帶文件,要拿裴韞房間的備用房卡。
裴韞走到哪兒都是令人不能忽視的存在,前台對他印象很深,連帶著對許儘然也有印象,沒多問,就把房卡給她了。
許儘然回到樓上,刷卡進入裴韞房間,電腦還放在桌上。
她坐過去,打開電腦,鎖屏界麵蹦出幾道橫線,需要一個六位數密碼。
許儘然撓著頭,絞儘腦汁,在網上一通搜索,輸入裴韞的生日,不對,輸入長風集團的創立時間,不對,又輸入方珞的生日,依然不對。
她甚至自作多情地把自己的生日試了一遍,還是不對……
屏幕上顯示著——【您最多可再輸錯一次】。
許儘然的心沉下去。
密碼的可能性太多了。
苦思許久,她突然想到在裴家老宅時和蘭姐的交談,心神一震,立刻拿起手機搜索,網頁跳出來一個日期。
她抖著手,在電腦屏幕上輸入數字,按下回車的瞬間——
解開了。
密碼,是裴韞母親的死亡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