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儘然強忍住抓起酒杯,連酒帶杯子一起砸過去的衝動。
隻是冷冷地看著裴韞。
她其實習慣了。
習慣事情永遠不朝著自己預期的方向發展。
習慣了糟糕不堪的生活。
本來就一無所有,說起來,嗬,倒也沒什麼損失。
許儘然站起身,眼鋒如刀。
“好啊,等我染上病的那天,一定來找你同歸於儘。”
說完轉身就走,再待下去,她怕會忍不住殺人。
裴韞的聲音從身後懶洋洋傳來:“祝你成功。”
祝你大爺。
許儘然加快腳步,她希望這輩子都再見不到這個人。
回去後,許儘然癱躺在床上,睜眼望著天花板。
恐懼勁兒到了頭,也就沒什麼可怕的了。
她陡然生出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的悲壯感。
沒能拿下莊萬貫,許儘然以為江縱很快就會得知消息,來找她算賬。
可直至次日中午遊輪即將靠岸,江縱都沒有出現。
下了遊輪,江縱出現了。
卻是看見他被幾個警察帶走。
江縱毫不顧忌身邊的警察,衝他的助理罵喊著:“媽的,給老子查,到底是誰在害我!”
許儘然打聽了下,才知道江縱被卷入多年前的一起持刀傷人案。
看著江縱被帶上巡邏車,許儘然鬆了口氣。
短時間內,他是無瑕找她的麻煩了。
許儘然轉過頭,隔著洶湧的人群,她一眼看見了被一群西裝革履的人簇擁著走遠的裴韞。
舉手投足皆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貴氣,自成一道風景,與周圍的人群劃出一道無形的界限。
許儘然腦中突然浮現那日甲板上,裴韞問起她額角傷口時眼底一閃而過的冷意。
有那麼一瞬間,她恍然覺得江縱的被抓也許跟裴韞有關。
但僅僅是一瞬間,下一刻她就徹底打消了這個荒唐的想法。
像裴韞這樣惡劣至極的人,瘋了才會做這種無聊的事情。
……
也許是連日緊繃的神經終於得以鬆懈,落地的當夜,狹小陰暗的出租屋內,許儘然頭疼欲裂,發起了高燒。
在床上病躺的第二天,渾身乏力的許儘然一個激靈,猛地坐起身。
她突然想起來,距離那晚已經過去將近三天,而她,還沒有吃避孕藥。
原本就疼的頭,似乎更疼了。
那晚裴韞磨了她多次。
概率上講……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是一個關係不錯的前同事,章小知。
“小儘然,你在家嘛,我來看你啦!”
換作往常,以這副病殃殃的樣子,許儘然是不會見人的。
她隻會蜷縮在一個角落,等恢複如常,再去應付所有的人和事。
但現在她毫不猶豫:“在,來的時候幫我帶盒避孕藥。”
那頭的空氣停滯了許久。
“……啥?”
二十分鐘後,章小知坐在了許儘然床邊,盯著她的眼睛閃爍著八卦的精光。
“有男人了?是誰?帥不帥?強不強?”
許儘然自顧自地喝水,服藥。
喝完,瞥她一眼,“你猜,猜對就告訴你。”
章小知:“……”
逼問許久,確定從這張嘴裡撬不出來一個字之後,章小知才無精打采地關心起麵前這個人。
“找到新工作了沒?”
許儘然搖搖頭。
前不久,許賴天不知道從哪兒得知了她工作的地方,為了跟她要錢,大庭廣眾之下撒潑大罵,把公司鬨得雞飛狗跳。
她的飯碗就這麼丟了。
她的大學並不算多麼優秀,加上專業不對口,投過的幾份簡曆,都石沉大海。
章小知突然想到什麼,對許儘然道:“我大姨在一戶人家做傭人,年紀大了,準備退休,你不妨先接替我大姨的工作。”
許儘然抵觸地皺了下眉。
見狀,章小知繼續道:“我知道你想做設計,但工作得慢慢找嘛,彆墅常年沒人,聽說主人一直在國外,也就是偶然過去打掃打掃衛生,錢多事少,你考慮下?”
思忖良久,許儘然還是答應下來。
現實和理想總有差距。
哪條路出來,那她就走哪條。
病好已經是三天後。
臨湖彆墅。
劉姐領著許儘然仔細交代一番後。
“聽說先生要回來了。”
“我得多囑咐你幾句,臥房和書房沒有先生的允許,不能擅自進去,另外,先生不喜歡人在家,最好在先生回家前做完事離開。”
許儘然麵上乖巧,點頭應下。
內心卻冷冷腹誹:有錢人的怪癖。
彆墅共兩層,通體是極簡的黑白風格。
大廳中央的白牆上,掛著一幅很大的畫。
隻有寥寥幾筆黑色線條。
看似隨意勾勒,細看又覺得巧妙。
許儘然站在畫下,仰著頭。
淩亂,空寂,又透著冷硬,是這幅畫給她的感覺。
瞥見許儘然看得入神,劉姐一邊把菜放進冰箱,一邊與有榮焉喊道:“你看得懂這畫?聽說是很多年前先生還小的時候畫的,當時有人出幾百萬的價格要買……”
許儘然突然對畫的主人有些好奇。
驀地,餘光瞥見一道視線,許儘然轉過身,立時呆怔住。
男人微微逆著光,黑色襯衫領口鬆散,脖頸至鎖骨的線條如刀削,西裝外套隨意掛在臂彎。
不知站了多久。
這時,劉姐從廚房走出來,高興介紹道:“先生,您回來了,這位就是新來的接替我的小姑娘……”
許儘然僵站著。
下船之後,許儘然以為天差地彆的兩人,生活不會再有任何交集。
沒想到一周不到……
她正猶豫著要不要走,就見裴韞自然地伸手,朝她遞來西裝外套。
許儘然不動,裴韞也不急,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她。
僵持片刻,許儘然垂著眸上前。
剛接過,裴韞忽然歪頭,湊到她耳邊。
薄唇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來找我同歸於儘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