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鬨劇,最終在意想不到的結局下結束。
慎嬪暈倒後被宮人抬進了內殿,眾人在景宣帝甩袖踏出殿門後也紛紛起身。
踏出長慶宮,危機解除,緊繃的心弦隨之鬆下來,雲挽眼前一晃,險些摔倒。
“小心!”
與她走在一起的林宮正伸手扶住雲挽,讓她免遭摔跤。
林宮正嚴肅的容長臉上浮現淡淡的關切:“沒事吧?”
停在原地緩了片刻,雲挽撫額搖搖頭:“我沒事,今日多謝林宮正為我作證,雲挽感激不儘。”
“不客氣,舉手之勞罷了。”
林宮正語氣淡淡,掃了眼雲挽她又補充道:“你行得正坐得直沒有做錯什麼,我自然會幫你。”
與林宮正接觸下來,雲挽知曉她是個麵冷心熱的人,聞言朝她笑笑,兩人朝著司香局的方向去。
夜色下,景宣帝駐足。
片刻後確認那抹窈窕的身影無事後才抬步消失在轉角。
站在長慶宮分叉道上,惠嬪回想方才撞見的一幕,若有所思。
雲挽回到小院已是亥時。
皎潔月色下,茯苓在院中來回踱步,心神不安。
忽然聽到前方腳步聲,她麵色驟喜:“姑姑您回來了!”
“您沒事吧?他們有沒有把您怎麼樣?殘害慎嬪娘娘的凶手找到了嗎?”
雲挽靠在茯苓身上,任由她攙扶著自己。
聞言拍拍她以示安撫道:“我沒事,凶手找到了,就是那紅袖,我的嫌疑洗清了。”
“啊?”
茯苓震驚:“竟然是紅袖?奴婢就知道她們突然來找您準沒好事!”
說著她崇拜地看著雲挽,與榮有焉道:“還是姑姑聰明留了一手,不然就著了她們的道了!”
“不過話說回來,有陛下在,姑姑您也肯定不會有事的。”
雲挽頓住,側頭看她問:“是你去找了陛下?”
茯苓嘿嘿笑,不好意思道:“姑姑您被帶走後,奴婢心急如焚,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便隻好冒險去找江公公了。”
果然,江公公一聽姑姑出事了臉色都變了,連忙進殿稟告陛下。
雲挽嗯了聲,未再說什麼。
進了屋,她看向茯苓,眼中充滿疲倦,有氣無力道:“我累了,想歇會兒,你先出去吧。”
茯苓點頭:“那姑姑您先歇著,奴婢去幫您打些熱水洗漱。”
門扇關上,雲挽整個人趴在榻上,臉埋在軟枕裡。
疲憊、後怕、委屈猶如洶湧奔騰的江水,排山倒海般向她湧來。
從長慶宮回來,明明離開不過幾個時辰,此刻看著屋子裡熟悉的布置,雲挽有種劫後餘生的後怕。
得知慎嬪因自己的香丸而出事的震驚、茫然,到被帶走路上的恐懼害怕、被一眾妃嬪審視、詢問的孤立無援
各種負麵糟糕的情緒猶如一團烏雲,深深地籠罩在雲挽心頭,直至形成一道陰影。
雲挽生出一陣無力感,這種感覺猶如絲線,根根穿透進提她的胸口,直達心臟,肆意纏繞、扯動,難受地她整個人蜷縮成一團,眼角倏然濕潤。
心口酸澀,眼淚頓時像斷了線的珍珠肆意落下,委屈憤怒無限放大,占據了雲挽整個胸腔。
“嗚——”
嗚咽聲自唇畔溢出,雲挽再也控製不住情緒,失聲痛哭。
她想回家了。
她想她家阿綏了。
她想吃栗子糕了。
她不想待在這兒了。
夜深人靜,即使雲挽已經刻意壓製聲音,哭腔仍斷斷續續,尤為清晰。
屋門外,茯苓抱著木盆歎了口氣。
轉身餘光映入一片玄色,她嚇得險些發出尖銳爆鳴聲。
她咽了咽嗓子,虛聲道:“陛、陛下?”
這麼晚了,陛下來做什麼?
夜幕下,修長挺闊的身影赫然是景宣帝。
他掃了眼茯苓,吐出兩個字:“下去。”
茯苓瞧了眼屋裡的燭光,猶豫了下悄聲退下。
姑姑哭得這般令人揪心,就讓陛下心疼去吧!
邁步來到門口,景宣帝靜默佇立,耳畔是低低的抽泣聲。
冷冽的月光落在他身上,鍍出一層銀輝,半個身子藏匿於陰影處,俊挺的五官越發深邃而冷硬。
長慶宮事了,在紫宸殿的途中,景宣帝不知不覺中繞道來了此處。
終究還是不大放心。
此刻獨自站在門前,他幽幽歎息。
雲挽不知自己哭了多久,隻覺眼淚似乎怎麼也流不儘,滿腔情緒無法發泄。
她心想自己這麼大個人了,都是個四歲孩子的母親了怎麼還哭呢?要是阿綏知道了,肯定會笑話她這個做阿娘的吧?
不過就是受了點委屈罷了,有什麼好哭的?反正結果對她來說不是已經很好了麼?
她哭有什麼用?眼淚可是這個世上最無用的東西了
雲挽一個勁兒地安慰自己,開解自己,然而越是如此,眼裡便越止不住,到最後仿佛成了決堤的洪水,傾瀉不止。
直到哭累了,大腦昏昏沉沉的,雲挽漸漸睡了過去。
嗚咽聲驟停,四周沉寂下來,景宣帝猶豫半晌,推門而入。
門扇推開又合上,給人錯覺般,唯有燭火輕晃,刹那間屋子裡多了一個人。
抬手挑起燭芯,微弱的光線瞬間明亮,景宣帝悄步來到榻前。
蜷縮成一團,側臥在榻上的嬌小身影映入眼簾,雲挽未脫鞋襪,發髻未除,整個人似嬰兒般。
尋了個位置坐下,景宣帝掌心握住她的腳踝,輕輕撥弄便脫去了她的繡花軟鞋。
傾身靠近她,接著伸手撥了撥雲挽散落在側臉上的碎發。
入目的一張梨花帶雨的美人麵,雪白肌膚上染著薄薄紅暈,眼尾、鼻尖俱是微微泛腫,低垂的睫羽上沾著晶瑩淚珠,欲墜不墜,看上去可憐又嬌媚。
景宣帝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淚痕,喟歎聲響起。
“怎麼還哭得像個小孩?”
不,小孩受委屈了還知道找家長。
夫人卻隻敢躲起來偷偷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