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雲挽正式進入司香局當值,晨起便換上了專門的衣裳,腰間係著以示身份的腰牌。
司香局如今的宮正姓林,此前一直是這兒的管事嬤嬤,原先的宮正因管束手下不力、又查出貪汙受後便入了大獄,至今生死不明。
司香局包括六局在內均盯著這個位置,沒想到最後卻被林嬤嬤捷足先登了,私下有傳言說前任宮正之所以被查處,是因為林嬤嬤拿著證據親自告發。
眾說紛紜,雲挽平日裡聽了不少不同的說辭,不過這些皆與她沒什麼乾係。
林嬤嬤是個發髻梳得一絲不苟,麵容嚴肅的中年女人,話不多卻莫名令人生懼。
對於雲挽,她既沒有過於熱情,亦沒有故意冷待,和對待其他人並無區彆。
司香局原有五個香師,加上雲挽一共六個,各司其職。
雲挽主要負責禦前用香事宜,譬如焚香、香品供應、香具香案的使用搭配等,其餘不在她的職責範圍。
半個月下來,雲挽已經完全熟悉了手頭上的活計,比她預想的要輕鬆簡單,原先緊繃的心弦逐漸鬆弛下來。
“姑姑,這是禦膳房今日做的點心,奴婢給您放這兒了!”
茯苓貼身伺候,負責雲挽的一切日常事宜,她說完放下托盤便出去了,沒有打擾她。
雲挽的香室位於司香局東北一角,是個獨立的小屋子,平日裡大多時候都是待在這兒。
正在挑揀香料材的小宮女將按照吩咐挑好稱好的香料拿來給雲挽檢查:“姑姑,您看奴婢做的對嗎?”
雲挽仔細看了下,“不錯,這次沒有出錯了,下次便按照這樣繼續努力。”
得到誇讚,小宮女心花怒放,臉頰紅撲撲的,忙點頭道:“奴婢會繼續努力的!”
另一邊正在按照香方研磨調配的小宮女也道:“姑姑,您也幫奴婢瞧瞧吧?”
雲挽過去看了眼,“粉末粗了些,還需繼續研磨,直到細膩如灰,其他倒沒什麼問題,做的不錯。”
小宮女:“欸好!奴婢再磨幾遍!”
說完她做得更認真了,雲挽滿意。
林嬤嬤給她分配了三個打雜的小宮女,都是手腳勤快的,暫時沒什麼問題,雲挽與她們的關係還算不錯,她們有問題來問自己都是耐心解答。
而幾個小宮女也是這樣想的,新來的香師人美心善性子溫柔,從來不會仗著身份對她們頤指氣使,可比她們以前的上次好多了。
六月天驕陽似火,尤其這幾日格外悶熱,仿佛隨時會下一場大雨,宛若小孩說變就變的臉。
因需放置各種香料,其中不乏名貴珍奇的,需置於陰涼處,因此司香局構造獨特,內外通風,冬暖夏涼。
吃了碗紫蘇飲子,雲挽起身出門透氣,遠遠地瞧見朝這裡疾步的宮女。
對方看到雲挽,停下腳步大聲道:“雲香師,前殿有人找您!”
雲挽來到前殿,站在中央等候的宮女轉身,看到來人時愣了下,眼中閃過驚豔。
“你就是淑妃娘娘召進宮的雲香師?”宮女盯著雲挽問道。
這是個陌生的麵孔,雲挽確信自己不認識她,聞言下頜輕點道:“正是。”
宮女揚了揚下巴,朗聲道:“我是慎嬪娘娘身邊的紅袖,聽聞雲香師調香技藝高超,所以想請您為我家娘娘製一款香。”
慎嬪?
雲挽並未聽過,更不認識,不知為何要找自己製香?
不等她開口拒絕,一旁的小宮女主動為雲挽解釋:“紅袖姐姐有所不知,我家姑姑隻負責禦前香事,慎嬪娘娘需要特調香應該尋關香師。”
關香師是專門為各宮娘娘侍奉香事的人,包括平日裡娘娘突發奇想要何種類型的香品,一向是由關香師負責。
紅袖掃了眼那宮女,並未理會,而是看向雲挽道:“話雖如此,可我家娘娘已經打聽過了,雲香師平日裡所負責的活不多,時間充裕,且娘娘對您的調香之術尤為好奇,還請雲香師通融一二。”
雲挽蹙眉,目光染著疑惑:“雲挽隻是一香師,技藝自然比不上幾位大師,不知慎嬪娘娘為何會選我?還請紅袖姑娘解惑。”
紅袖微笑,態度恭敬道:“雲香師謙虛了,您的製香手藝連聖上都稱讚過,我家主子自然是慕名而來,覺得隻有您才能調出她想要的香。”
雲挽麵露遲疑,還是不大信。
紅袖看似恭維,實則態度堅決,一心要她應承下此事。
見狀紅袖斂了斂笑容,語氣少了幾分溫和,對雲挽道:“雲香師,我家娘娘身份雖不及淑妃娘娘貴重,卻也是一宮之主,難道連吩咐雲香師做點小事的權力都沒有嗎?”
這話惹得其他人側目,看出這紅袖是打算以身份壓人了。
茯苓聽得心生惱火,“我家姑姑——”
“茯苓。”
雲挽及時喊住她,示意她稍安毋躁,接著轉眸看向紅袖,語氣淡然:“你們慎嬪娘娘想要什麼樣的香?”
紅袖麵色緩了緩,笑容複起,“還請雲香師進一步說話,我家娘娘的要求隻說與您一人聽,免得被閒雜人等聽去了被人仿了去!”
說這話時她有意無意地橫掃殿中的其餘人,惹得不少人偷偷翻白眼。
雲挽若有所思。
僅從這宮女行事她判斷,那位慎嬪應是位性子驕傲的娘娘,沒得平日裡得罪了不少人。
小隔間裡,紅袖將慎嬪的要求告訴雲挽,末了又麵帶遲疑。
雲挽:“紅袖姑娘還有話想說?”
紅袖猶豫片刻,咬了咬牙道:“主子的事奴婢本不該告訴旁人,隻是奴婢觀您麵善,又希望主子屆時能高興,所以便想告訴您我家主子平日裡還挺喜歡丁香花的氣味,所以請雲香師多多費心了!”
“若您製的香令我家主子滿意了,她絕不會虧待您!”
雲挽頷首:“雲挽儘力一試便是,不知慎嬪娘娘期限為幾?”
紅袖:“五日。”
雲挽頓了頓,“請紅袖姑娘五日後來取你家主子要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