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
翠綠小鹿那如同風鈴輕鳴般的警告聲,在死寂的荊棘殘骸間顯得格外清脆,也格外刺耳。它純淨如綠寶石的眼眸中,驚懼和厭惡如同實質的冰錐,死死鎖定在孫銳懷中——更準確地說,是鎖定在妙妙身上那即便被壓製、依舊無法完全掩蓋的冰冷汙染氣息上。
它小小的身體緊繃如弓,頭上那兩朵散發著柔和白光的菌冠光芒變得急促閃爍,前蹄不安地刨著腳下柔軟的苔蘚,隨時準備發出更強烈的攻擊或逃離。
氣氛瞬間緊繃!
“彆!彆緊張!小東西!”孫銳趕緊停下腳步,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無害,同時下意識地將妙妙往懷裡藏了藏,試圖隔絕那令小鹿厭惡的氣息,“我們不是壞人!就是路過!你看,我們都被這破荊棘林折騰慘了!”她示意了一下自己狼狽的樣子和符咒粽子那身破布條。
“喵……”懷裡的妙妙似乎也感受到了那純粹的、充滿生機的敵意,虛弱地哼了一聲,碧綠的貓眼微微睜開一條縫,瞥了一眼那隻翠綠的小鹿,隨即又疲憊地閉上,帶著一種近乎麻木的疏離。仿佛對這種排斥早已習慣,又或者……她內心深處也認同這種排斥。
符咒粽子則完全無視了緊張的氣氛,眼窩裡的磷火如同掃描儀,貪婪地“吮吸”著這片微型綠洲精妙的生命能量紋路、翠綠晶石碎片(生命之心?)內流淌的純淨生機、以及小鹿身上那和諧共生的光紋,沙啞地喃喃:“……敵意……源於……汙染……氣息……對……純淨……生命……的……褻瀆……理解……但……記錄……不能……停……”
“粽子!少說兩句!”孫銳低聲喝止。她看著那隻充滿警惕的小鹿,又看看它守護的那塊散發著溫暖翠綠光芒的晶石碎片,心中念頭飛轉。這塊碎片蘊含的生命能量如此精純,或許……是幫助妙妙恢複、甚至對抗體內汙染的關鍵!但怎麼取得小鹿的信任?
硬搶?看這小東西頭冠閃爍的樣子,指不定有什麼招數,而且孫銳也乾不出欺負這麼個小不點的事兒。溝通?語言不通啊!
就在孫銳一籌莫展之際,她口袋裡那塊徹底黑屏、冰冷沉寂的手機,突然極其微弱地……震動了一下?
嗡……
極其短暫,如同錯覺。
孫銳一愣,下意識地掏出手機。屏幕依舊是黑的,但當她手指無意識地劃過冰冷的屏幕時——
滋……
一絲微弱到幾乎看不見的、極其純淨的翠綠色微光,在屏幕邊緣極其短暫地閃爍了一下!與此同時,一股微弱但清晰的“吸力”感從手機內部傳來!目標直指——那塊翠綠晶石碎片和這片生機盎然的綠洲!
這感覺……和當初在鬼燈菌毯核心時一模一樣!手機能吸收這裡的生命能量?!
“有門兒!”孫銳眼睛一亮!她小心翼翼地、極其緩慢地蹲下身,儘量不刺激到那隻小鹿。她將黑屏的手機,屏幕朝上,輕輕放在距離綠洲邊緣還有半米遠的苔蘚地上。
“小鹿……呃,鹿兄?鹿爺?幫個忙?”孫銳用自己都覺得有點傻的語氣,對著那隻警惕的小獸說道,“您看,我這破玩意兒沒電了,餓得慌,您這兒……能量挺富裕?讓它蹭口吃的?就一口!保證不打擾您睡覺!”
她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點了點地上的手機,又指了指那片綠洲中心散發著翠綠光芒的碎片。
翠綠小鹿顯然聽不懂孫銳的天津腔,但它純淨的綠寶石眼眸中,警惕之色被一絲極其人性化的困惑取代。它歪了歪小巧的腦袋,長長的睫毛眨了眨,目光在孫銳(看起來還算無害)、黑屏的手機(毫無氣息)和那塊它守護的生命碎片之間來回逡巡。它似乎能感覺到那手機對生命能量的微弱渴求,但這渴求……似乎很單純?沒有那種令它厭惡的汙染感?
它頭上的菌冠光芒閃爍的頻率放緩了一些,前蹄也不再刨地,隻是依舊保持著警惕的距離。
孫銳屏住呼吸,不敢動彈。手機屏幕邊緣,那絲翠綠的微光再次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
就在這時,符咒粽子似乎完成了初步的“記錄”,它那纏滿布條的頭顱轉向孫銳懷裡的妙妙,沙啞的聲音帶著一絲發現:“……她……體內……殘留……的……汙染……紋路……與……生命……能量……的……核心……排斥……但……邊緣……有……一絲……極其……微弱……的……渴望……被……安撫……的……波動……記錄……”
渴望被安撫?孫銳低頭看向妙妙。小貓依舊閉著眼,身體冰冷,但眉頭似乎在不自覺地微微蹙起,仿佛在抗拒著什麼,又像是在潛意識中尋求著什麼。
看著妙妙這脆弱的樣子,再看看那隻依舊困惑警惕、但敵意稍減的翠綠小鹿,一個念頭突然蹦進孫銳腦海。她深吸一口氣,聲音放得更輕緩,帶著一種講故事的溫柔:
“小鹿啊,你看我懷裡這個小可憐兒,”她輕輕撫摸著妙妙的背脊,“她叫妙妙,彆看現在蔫了吧唧的,平時可厲害了,嘴毒得能氣死狗!但你知道她小時候是啥樣兒嗎?”
翠綠小鹿的耳朵似乎微微動了一下,綠寶石般的眼睛好奇地看向孫銳懷裡的貓。
“她呀,剛出生一個月的時候,瘦得跟個小耗子似的,身體弱得不行,結果就被她那狠心的貓媽……給扔綠化帶裡了。”孫銳的聲音帶著一絲心疼,這是她第一次在異界講述妙妙的身世,“大冬天的,又冷又餓,眼瞅著就活不成了。”
懷裡的妙妙似乎有所感應,身體極其輕微地顫抖了一下。
“結果你猜怎麼著?”孫銳的語氣帶上了一絲暖意,“我們家阿牧!就那條黑白花的邊牧!那時候它自個兒還是個小狗崽兒呢,剛斷奶沒多久,是我鄰居家狗下的一窩崽兒裡最皮實的一隻,鄰居看我家剛上大三的我挺喜歡狗,就把它送我了。那天阿牧跟我出門溜達,它那狗鼻子多靈啊,‘哧溜’一下就鑽綠化帶裡去了,叼出來個小東西,就是妙妙!”
孫銳模仿著小狗崽阿牧的動作和聲音:“‘嗚嗚!銳姐!銳姐!看我撿到啥!活的!倍兒小!’那小尾巴搖得,跟螺旋槳似的!當時妙妙凍得都快沒氣兒了,阿牧就趴在那兒,用自己那點熱乎氣兒暖著她,舔她,小眼神兒急得直哼哼!”
她繪聲繪色地描述著,仿佛回到了那個寒冷的冬日午後。懷裡的妙妙,緊閉的眼皮下,睫毛似乎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後來啊,我就把妙妙抱回家,暖水瓶、羊奶粉,一點點把她從鬼門關拽回來了。”孫銳的聲音溫柔下來,“阿牧呢,打那就自封為妙妙的‘狗保姆’,走哪跟哪,睡覺都得把妙妙圈自己肚皮底下,生怕這小不點兒再丟了凍著了。你是沒見著,妙妙剛會走路那會兒,搖搖晃晃去扒拉阿牧的食盆,阿牧就蹲在旁邊看著,口水流一地也不搶,那傻樣兒……”
孫銳沉浸在回憶裡,臉上不自覺地露出溫暖的笑容。她沒注意到,懷裡的妙妙,那冰冷僵硬的身體,似乎極其微弱地放鬆了一絲絲。而那隻翠綠小鹿,眼中濃烈的警惕和厭惡,也在孫銳講述阿牧如何守護、溫暖被遺棄的妙妙時,一點點被好奇、困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動容所取代。
它純淨的綠眸看看孫銳,又看看她懷裡的貓,再看看地上那塊毫無威脅的手機。它頭上的菌冠光芒徹底穩定下來,散發出柔和的暖白色光暈。它猶豫了一下,極其緩慢地、試探性地向前邁出了一小步,小巧的蹄子踩在柔軟的苔蘚上,無聲無息。
“阿牧那傻狗,現在也不知道在哪個旮旯裡找碎片呢,”孫銳歎了口氣,語氣帶著深深的擔憂,“要是它在這兒就好了,它最會哄小動物了,肯定能跟你玩到一塊兒去……”
提到阿牧,孫銳的語氣裡充滿了真摯的思念和擔憂。這情緒似乎也感染了那隻翠綠小鹿。它又向前走了兩步,停在了那塊翠綠晶石碎片旁邊。它低下頭,用小巧的鼻子輕輕碰了碰那塊散發著溫暖光芒的碎片,又抬頭看看孫銳,再看看地上的手機。
然後,在孫銳和符咒粽子驚訝的目光中,它竟然抬起一隻前蹄,極其輕柔地、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在那塊翠綠晶石碎片上輕輕一點!
嗡……
一股精純、溫和、充滿盎然生機的翠綠能量流,如同涓涓細流,從晶石碎片中流淌而出,並未射向手機,而是如同有生命的藤蔓般,輕柔地纏繞向孫銳懷裡的妙妙!
“喵……”妙妙發出一聲極其輕微的、帶著舒適感的嗚咽。那股精純的生命能量並未強行驅散她體內的汙染,而是如同最溫柔的春雨,浸潤著她冰冷、疲憊、受創的身軀和靈魂。她緊蹙的眉頭微微舒展,僵硬的身體明顯放鬆下來,冰冷的體溫開始緩緩回升。雖然汙染依舊蟄伏,但那股深入骨髓的虛弱和痛苦感被大大緩解了!碧綠的貓眼終於完全睜開,雖然依舊帶著疲憊,但不再是空洞和疏離,恢複了一絲往日的靈動。
“這……”孫銳又驚又喜!她感激地看向那隻翠綠小鹿,“謝謝!太謝謝你了,小鹿!”
翠綠小鹿純淨的眼眸看著妙妙恢複了些許生氣的樣子,似乎也鬆了口氣。它頭上的菌冠光芒柔和地閃爍著,又低頭用鼻子碰了碰那塊翠綠碎片,然後抬起小巧的蹄子,再次輕輕一點碎片,這一次,一道纖細但穩定的翠綠能量流,如同聽話的絲線,精準地注入了地上那部黑屏的手機接口位置(雖然物理上沒有接口,但能量通道建立)!
嗡——!
手機屏幕猛地亮起!不再是亂碼,而是直接跳到了能量界麵!那個閃電符號旁邊的數字,如同坐火箭般飛速飆升!
【1…3…5…】最終穩穩地停在了 5!屏幕散發出穩定柔和的微光!
雖然隻有5,但這股精純的生命能量注入,讓手機仿佛煥發了新生!而且孫銳能感覺到,這次充能,手機的狀態似乎有些不同,內部流轉的能量帶著一種溫和的生命氣息。
翠綠小鹿做完這一切,後退了兩步,重新蜷伏在自己的晶石碎片旁邊,綠寶石般的眼眸靜靜地看著孫銳,帶著一絲完成了某種“交易”後的平靜。
“謝謝!真的謝謝!”孫銳抱起明顯好轉的妙妙,對著小鹿真誠地道謝。妙妙也難得地沒有炸毛,碧綠的貓眼複雜地看了一眼那隻小鹿,輕輕“喵”了一聲,算是道謝。
符咒粽子眼窩裡的磷火記錄著這和諧的一幕,沙啞地總結:“……善意……回應……信任……建立……生命……的……饋贈……記錄……完美……”
孫銳看著手機屏幕上的5能量,又看看懷裡精神好轉的妙妙,再看看那塊散發著溫暖光芒的翠綠碎片和守護它的小鹿,心中充滿了希望。她小心翼翼地從背包裡拿出一點應急的肉乾(之前當康肉烤製的),輕輕放在綠洲邊緣。
“一點心意,鹿兄。我們不打擾你休息了。”孫銳對著小鹿笑了笑,抱起妙妙,招呼符咒粽子,“粽子,研究研究,咱得想法子離開介鬼地方,然後……去找阿牧!還有剩下的碎片!”
她最後看了一眼那片小小的、充滿生機的綠洲和那隻純淨的翠綠小鹿,轉身,帶著新的力量和夥伴,朝著符咒粽子指出的、離開荊棘死域的方向,邁出了堅定的步伐。手機屏幕那5的、帶著生命氣息的能量光芒,如同一盞小小的希望之燈,照亮了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