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滑頭遇到了老滑頭,劉根來那點小機靈在老頭眼裡跟明鏡似的,豈會上當?
當然,老頭的話,劉根來也沒全信。
什麼看了兩頁書的小學生找大學教授顯擺學問,他講的這些都是在彆的攤主那兒偷學的,還不是一個,而是把好幾個攤主和買家討價還價時說的東西相比較,去偽存真之後的總結。
或許還有些偏差,但絕對不像老頭說的那樣一文不值。
他是想當鉤子,從老頭嘴裡套出更多有用的知識。
老頭不上當,那就慢慢等唄!
他拿出的那些銅錢跟老頭攤位上的幾乎一樣,隻要有人來問,老頭就會說,想買的人再跟他討價還價,他一樣能學到。
他故意跟老頭挨在一起擺攤,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這時候,簋街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時不時的就有人來他和老頭的攤位詢價。
劉根來壓根兒就沒想賣,那些銅錢都是他擺攤的道具,不管誰來問,他都會報出一個離譜的高價。
大多數人一聽價格,都是起身就走,也有個彆喜歡較真兒的跟他白活幾句。劉根來笑吟吟的聽著,態度還不錯,但就是不鬆口。
有些家夥在他這兒受了氣,轉眼又在老頭的攤位上見到一樣的銅錢,一問價格,就毫不猶豫的買下來,回頭再看劉根來的時候,眼神裡的鄙夷都快溢出來了。
如此三次之後,那老頭忍不住又跟劉根來嘚瑟起來。
“你這個托兒當的好,以後天天來,有我口吃的就餓不著你。”
劉根來把手往老頭眼前一伸,“拿錢,我不吃畫的餅。”
“這才幾個錢兒?”老頭撇撇嘴,“三次加一塊才賣了十塊,等我把幾個大貨都出了,少不了你的。”
“先拿一塊。”劉根來又把手往老頭眼前伸了伸,“我要一成的份子,不算多吧?”
“你怎麼不去搶?我一共才賺幾個錢?”老頭一巴掌把劉根來的手拍到一邊。
老頭的手夠糙的。
就這一下,劉根來感覺手跟被銼刀滑過一樣。
“細皮嫩肉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小子是個女扮男裝的姑娘呢!”老頭咧嘴笑著,又上下打量了劉根來幾眼。
“滾一邊去,你個老玻璃。”劉根來一陣惡寒。
這老頭的取向不會不正常吧?
難說。
這種成天跟埋在地底下的老物件打交道的人,就沒幾個正常的。
劉根來甚至有了種立刻遠離這個老玻璃的衝動。
“啥意思?”老頭沒聽懂。
“想知道?”劉根來嘴角一翹。
“滾!”老頭回應了他一個白眼兒。
“嘿嘿……”劉根來一臉的壞笑,“老玻璃是說你種兒老,誇你呢!”
“是嗎?我還不是還得謝謝你,你個小玻璃。”老頭才不上他的當。
儘管不知道老玻璃是啥意思,看一看這小子那副德行,他就知道不是什麼好詞兒。
“哈哈哈……”劉根來忍不住笑了。
老玻璃遇到小玻璃,那畫麵……簡直不忍直視。
老頭沒搭理劉根來,這會兒,又有人蹲在他的攤位前,用手電來回照著他攤位上的物件。
這個人看上的不是銅錢,而是一個小巧的鼻煙壺,他剛把鼻煙壺拿在手裡,老頭就開始推銷。
“好眼光!這個鼻煙壺是從端王府裡流出來,正宗和田玉的料子。你看那顏色,還有透光度,都是上品中的上品……”
可惜,他嘚啵了半天,那人又放下了,連個價都沒回,起身就走。
“嗬嗬……”劉根來忍不住笑出了聲。
“笑什麼笑?”老頭瞪了他一眼。
“我笑那個鼻煙壺玻璃不夠老。”
“你知道個屁!”老頭不愛聽了,“什麼玻璃?這是正宗的和田玉。”
“那人家為啥連個價都不還就走?”
“這有啥?”老頭哼了一聲,臉上帶著嘲弄,“你還是毛兒嫩,見識太少,等你混到我這個歲數就見怪不怪了。”
“你毛兒老,也對,你是老玻璃。”劉根來笑容更盛。
老頭剛才絕對是胡唚,那個鼻煙壺可能真是和田玉,但絕對跟他說的慶王府沒有半點關係。要不,人家不可能放下就走,連句話都懶得跟他說。
老頭沒再說話,不知道是懶得搭理劉根來,還是再想啥新話術。
時間不知不覺流逝,轉眼快三點了,簋街上的人越來越少。
老頭的生意不咋地,也就剛開始的時候賣了那三枚銅錢,後麵一直都沒開張。
坐了這麼長時間,劉根來憋了泡尿,想找個地方解決一下。
剛起身,老頭就喊住了他,“你乾嘛去?”
“撒泡尿,你幫我看著攤子。”劉根來抬腿就走。
“你心可真大,也不怕我把東西給你掉包了。”
“你要敢掉包,我就把你個老玻璃砸碎了。”劉根來頭也不回。
廁所離這兒可不近,來回起碼得二十分鐘,劉根來可沒傻不拉幾的真去廁所,隨便找個沒人的路邊,就把問題解決了。
起來溜達這一圈兒,他有點餓了,回來剛坐下,他就拿出一個大饅頭和一盒鹵肉吃了起來。
“我看看你有沒有給我掉包。”劉根來捏了塊鹵肉放進嘴裡,裝模作樣的檢查著麻袋片上的銅錢。
老頭沒應聲。
劉根來有點奇怪,轉頭看了老頭一眼。
借著身後棺材鋪閃爍的煤油燈光,劉根來看清了老頭的神情。
他正直眉愣眼的盯著飯盒裡的鹵肉,光暗陰影中,他的喉結不住的上下滾動。
咕咚!
忽的,劉根來聽到了一聲咽下口水的聲音,那聲音大的讓他擔心老頭的耳膜會不會鼓出來。
這是饞肉了!
劉根來嘴角一翹,壞勁兒上來了。
他捏起一塊鹵肉往老頭眼前一送,“餓了?吃點。”
“這怎麼好意思?”老頭連連擺手,急忙收回目光,卻還是忍不住又咽了口口水。
說著拒絕的話,卻阻止不了嘴裡分泌的口水。
“沒事兒,不就是一口吃的嗎?我跟你說,這鹵肉味可不賴,正兒八經是國營飯店大廚的手藝。”
劉根來又把鹵肉往前湊了湊,都快碰到老頭嘴唇了。
肉都到嘴邊了,香味順著鼻子一個勁兒的往腦子裡躥,老頭哪兒還忍得住?一把就撈了過去。
“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
沒等說完,老頭就把那塊鹵肉塞進嘴裡,都沒怎麼嚼,就咕咚一聲咽了下去。
“怎麼樣,好吃吧?”
劉根來咬了一口饅頭,吃了塊鹵肉,大口嚼著。
好死不死的,他邊吃還邊故意叭嗒著嘴兒,眼角都是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