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也跟著笑,但他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我的爸爸媽媽也是這麼說的,所以他們把我賣到了這裡。說我在這裡起碼不愁吃喝。”
“你彆哭啦。”小女孩擦他的眼淚,“你的爸爸媽媽也是沒有辦法,就和我爸爸一樣。”
“我知道他很愛我,但是他為了自己和家族的名聲,還是讓我住在地下的房間裡,不讓我出去。我和你一樣,是個怪胎。”
小男孩看著她說,“你看起來很正常,你拄著拐杖,是腿腳不好嗎?”
小女孩抿唇笑了,她撩起自己長及地麵的裙擺,“你看。”
裙擺之下,並不是如正常人一般的雙腿。
而是一整塊棍狀肉,下麵長了兩隻並在一起的腳。
“我隻有一條腿,或者說連腿都不是。”小女孩動動自己的十根腳趾。
它們沒辦法分開動,往往她動其中一根,其他腳趾也會跟著一起動。
這是她經常玩的小遊戲,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從某種程度來說,非常有意思。
“我爸爸曾笑話我,說給我戴個草帽,就能插進麥田裡當稻草人。”
雖然不能理解,他說完這句話後為什麼又會哭。
小女孩隻有九歲,她不懂大人的複雜,將想不通的問題隨意拋之腦後。
“但比起稻草人,我覺得我這個樣子,更像是童話故事裡的美人魚哦。”
小女孩說完這句話後,她的幻影就慢慢消散了。
牆縫中的男孩也將腦袋縮回了牆裡,但牆麵上的裂縫卻沒有完全收攏。
“這隻是上半場,牆縫男孩的表演還沒有結束。”小醜解釋說:“他身體不太好啦,需要歇歇。等我們看完其他表演,恰好能繞回來看下半場。”
小醜帶著何枝和霍尋靜繼續往前走,走到一個空著的玻璃柱麵前。
玻璃柱上,同樣有個平整光滑的裂縫,像是被人特意切割出來的。
“這裡麵除了一張白紙外,什麼都沒有。”霍尋靜說。
何枝湊近看了看,在玻璃柱底部看到了一張名牌,上麵寫了“紙皮夫人”四個字。
紙皮夫人……好像已經被她燒掉了。
小醜卻說,“沒事,你們隻管投珍珠就是了。”
何枝和霍尋靜按照他的要求,繼續往裡麵投珍珠。幸虧他們的珍珠夠多,這時候花起來,根本不帶眨眼的。
何枝還學著小醜剛才做的那樣,把那把缺齒的梳子塞進了玻璃柱裡。
在沒有風的情況下,玻璃柱的白紙卻緩緩從地麵飄起。
延展、擴大,自我折疊成一個纖細優雅的女人,並且填充血肉,自我豐盈。
小女孩的幻影這次出現在了玻璃柱內。
她看起來長大了一些,大約有十五歲,和牆麵上的家主肖像畫已經有了九分相似。
女孩坐在輪椅上,巴掌大的臉掩蓋在散落的長發中。
“夫人,你在來孟氏莊園之前,曾像正常人一樣,在外麵的世界生活、工作。外麵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呢?”
紙皮夫人拿著梳子,慢慢地為她梳理長發。
“外麵啊,外麵很大,人也很多,每一天看到的景色、遇到的人都不相同。”
“陽光是金燦燦的,照在身上暖烘烘的。月亮會灑下銀色的光,將黑暗中的樹林和花草都照亮。”
“我和我的丈夫、孩子經常在晚飯後一起散步,夜晚的風輕柔涼爽,我們會在風裡聞到清幽的花香。”
紙皮夫人歎息一聲,“但這已經是五年前的事情了,我現在也不知道,外麵的世界是不是和以前一樣。”
突如其來的怪病,讓她的體重飛快下降,皮膚也變得如紙片般脆弱,大風卷起的石子都能打傷她。
而這是她在孟氏莊園地下,陪著孟嘉莉的第五年。
孟嘉莉踢踢自己的裙子,“我們出去吧,夫人?”
“出去?”紙皮夫人疑惑地問,“嘉莉小姐,你的意思是,想去孟氏莊園的其他地方玩嗎?”
“但你要出門,必須經過老爺的允許,還必須在老爺的陪同之下……”
孟嘉莉抬起頭,態度堅定地說:“我是指,離開孟氏莊園,離開孟家。”
紙皮夫人手中的梳子掉在地上,砸出一個缺齒。
她驚愕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想出去。”孟嘉莉的眼睛很亮,“我的腿雖然和其他人不太一樣,但我的身體很健康,我甚至能拄著拐杖自己行走。”
“無論是我,你,還是牆縫裡的周小德,都被困在這裡太久了。難道我們要一輩子躲在這裡,躲在地下?”
“還有你。”
孟嘉莉忽然從窗簾後抓出一個紅眼睛的男孩,男孩的眼睛特彆大也特彆凸,如同某種蒼蠅。
“你隻敢躲在角落裡,偷偷看彆人,這有什麼意思?”
蒼蠅眼男孩掙紮著,“不行,不行,他們會罵我們是怪物的!他們還會打我們,驅趕我們,畢竟我們和正常人不一樣!”
“我們隻是生病了。”孟嘉莉戳他的腦門,“你有點出息行不行?你自己都覺得自己是怪物,你讓彆人怎麼看你?”
紙皮夫人欲言又止,但孟嘉莉已經拍手做了決定。
“就這麼決定了,我要出去,世界上肯定有很多像我們一樣的人,我要把大家聚集起來,一起高高興興地生活!”
女孩的幻影消失了。
而紙皮夫人也重新變成了一張白紙,飄落回地麵上。
何枝問小醜,“孟嘉莉最後出去了嗎?”
小醜聳肩,“你猜。”
何枝心想,孟嘉莉肯定成功走出了孟氏莊園。
眼前光怪陸離的馬戲團,還有收藏著無數“藏品”的博物館,就是最好的證明。
小醜又帶著何枝和霍尋靜走到了另一片區域,這裡的玻璃柱明顯要密集許多。
“這裡沒有參觀順序,你們隨意。但馬戲團的表演在天亮前就會結束,你們注意時間。”
霍尋靜環視四周,說:“左邊十點方向,右側三點方向,還有我們背後,都是曾掉落過線索道具的‘老朋友’。”
何枝,“那我們就先去看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