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枝伸手,把姚子敬從地上拉了起來。
姚子敬臉上那種書呆子的迂腐氣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靈秀聰慧。
他對何枝道歉,“對不住。”
他指的是剛剛何枝在新房外麵偷聽尋找線索時,他嗷嗚了一嗓子,差點讓何枝被發現的事情。
何枝說:“你醒來就好。”
她簡單地向姚子敬介紹了一下梅府中發生的事情,姚子敬越聽,眉毛擰的越緊。
“你的意思是說,我已經錯過了一段主要劇情?”
何枝點頭。
“梅府裡有一個叫浮碧的玩家,在醒過來之前就被活活打死了。另一個叫高青嵐的,則因為沒有醒來而永遠錯過了完成任務的機會?”
何枝想到高青嵐,還是感覺可惜。這次副本的任務是“披仙人羽衣,過三重煉獄”。遠離梅府的高青嵐,再也沒有找到仙人羽衣,完成副本任務的機會了。
等副本結束,她注定會因為副本失敗而死亡。
“還有那個叫劉美桃的吐水女屍,被福嬤嬤帶走之後再也沒有出現過。反過來說,無法確定它現在在哪裡,還會不會出現,對嗎?”
何枝點頭,“吐水女屍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出現過,我猜關於它的劇情已經告一段落。你現在需要小心的,是梅承翎、福嬤嬤,還有即將出現的詭異。”
姚子敬歎氣,“不愧是晉階副本,簡直是噩夢模式。幸好會長和惠姐他們也在這個副本裡,我們先去找他們吧。”
張惠作為媒婆,此刻正在後廳和賓客一起吃席。她受人設限製,不停地在賓客之間插科打諢,活躍氣氛。
她看到何枝和姚子敬,也想走出後廳,但每每走到門檻處,就會意外出來兩個喝醉的賓客,說說笑笑地將她拽回去。
像是巧合,但又不是巧合。
就像前段時間在劉美桃落水早產時,無法踏出藥室的霍尋靜和李複一樣。
媒婆不應該在喜宴上消失,所以張惠出不去。
何枝對著姚子敬搖搖頭,兩個人決定去找霍尋靜。霍尋靜跟著梅老爺回到了房間,他們還能打探一下梅老爺的病情。
他們走到梅老爺的院子門口,發現門外左右兩邊分彆站了一個丫鬟和一個小廝,兩人年紀都是十二三歲的樣子,揣著手,笑眯眯地目視前方。
何枝和姚子敬還沒有完全靠近,兩人就低頭看了過來。
“有什麼事?”
“有什麼事?”
男童和女童的聲音交疊在一起,在冷寂黑暗的院子裡回蕩著。
何枝這才發現,往常經常聽到的蟲鳴蛙叫聲都消失了,就連樹葉被夜風吹動的聲音也不見了。
四周靜悄悄的,豆粒大的燭火被籠在蒼白的紙格子裡,幾乎不起任何作用。
姚子敬自覺自己的身份還算拿的出手,便主動開口說,“我是姚家三子姚幕,我的祖母是老爺的姑母。”
“老爺在禮堂上當眾暈倒,我作為族中晚輩,實在是放心不下,特來稟報,還請替我通報……”
姚子敬的聲音慢慢消失了。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台階上守著門口的丫鬟從上麵飄了下來,腳不沾地地移到了他的麵前。
丫鬟與他臉對著臉,彎彎的笑眼後,是一片空洞的空白,“你想進去?”
姚子敬聞到了油墨水彩的味道,距離近了,他甚至能看到這個丫鬟白麵顴骨上兩片不自然的腮紅,還有撐起她衣服的竹子編成的骨架。
這哪裡是人!分明是紙紮的紙人!
姚子敬的嗓子發乾,停頓了好長時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老爺已經睡了?是晚輩思慮不當,這便不打擾了……”
“你想進去。”紙紮丫鬟說。
她忽然抬起了兩隻蒼白的手,搭在姚子敬的肩膀上,又雙手合攏掐住他的脖頸:“我帶你進去。”
姚子敬想後退躲開,但他的雙腳卻像是被控製住一般,完全無法動彈。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一股大力提起,像被拔蔥一樣往上拔,他的喉嚨也被緊緊捏著,逐漸感到窒息、缺氧。
“我們不想進去。”何枝突然開口說,“他是我的朋友,也是來參加婚禮的貴客,你鬆開他,我們立刻離開。”
姚子敬在意識模糊中,感覺到何枝開口說話時她身上的氣場忽然變了。
這種感覺很玄妙,就像是自己的小夥伴兒忽然變成了一個威嚴、尊貴且說一不二的存在,並且天衣無縫地與副本世界融合在了一起。
讓人意外的事情發生了。紙紮丫鬟看在聽了何枝的話後,身體停頓片刻,立刻鬆開了手。
“是,尊貴的客人。”紙紮丫鬟垂頭謙卑地說。
緊接著,她像紙片一樣迅速向後退,最後站在門口,又揣起雙手,變成笑眼彎彎的喜慶娃娃。
姚子敬從半空中跌落下來,他咳嗽兩聲,被何枝攙扶著站起來。
何枝對他比了一個“噓”的手勢,“有東西來了。”
姚子敬雖然沒有感覺到周圍的氣息變化,但經過剛才的事情,他對何枝的判斷絕對信任。
他跟著何枝迅速向後跑去,躲到了門口高大的水缸和牆壁的夾縫間。
何枝將桃木劍掏出,插在麵前的泥土中。姚子敬見狀,也馬上掏出了自己錢袋裡的一串五帝錢,掛在劍柄上。
凜然正氣瞬間散發出來,掩蓋住了兩個大活人的氣息。
向外的窄窄一道縫隙,恰巧能讓他們看到院子裡發生的事情。
不知何時,夜空中的烏雲逐漸打起了旋渦,灰雪被越來越急促的風裹挾著卷下,四周的溫度在一瞬間變得極低,讓人牙齒打顫,如墜冰窟。
門口的紙紮人將頭深深埋下,但對著地麵的臉卻掛著諂媚的笑容,彎起的嘴角幾乎要咧到耳朵邊。
地麵升騰起黑色的霧氣,霧氣中又不斷飄灑白色的紙錢。四周的空間扭曲著、一道又一道的怨靈殘影從地麵竄出又立刻尖嘯著化為空氣。
兩個身披白色麻布袍,頭戴白色尖帽的影子突兀地出現在霧氣之中。它們的臉被繪製著朱砂符咒的黃紙遮住了,隻能看到兩條細紅的舌頭耷拉到胸口的位置。
其中一個拿著白色哭喪棒,另一個則拿著鎖鏈。他們邁著四平八穩的步伐,一飄一頓,一頓一飄地躍上了台階。
何枝和姚子敬的呼吸同時停滯了,他們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是……陰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