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居然也在這個副本裡!
天堂島花園是何枝的道具,按照常理來說,除了她本人同意,任何人都無法進入天堂島花園。
但關圓圓卻靠著那隻白色詭異的老鼠破壞了天堂島花園的結界,強行鑽了進來。
穿著黑色洛麗塔長裙、手提血腥油鋸的女孩進入花園後,因為花園空間規則,她的身體同比例地縮小,站在何枝對麵。
那隻老鼠也跟著鑽了進來,長且禿的尾巴一甩,就準確無誤地落到了主人的肩膀上。
關圓圓沒有理肩膀上的愛寵,而是對著何枝伸出手,“把紅散給我。”
何枝問,“你也是孫寧瀅挑中的執行任務的成員之一?”
關圓圓沒有回答,她再次重複,“何枝,把紅散給我!”
她的語氣冰冷、壓抑又焦躁,如同寒冷的冰麵下有一座巨型火山馬上就要噴發,然後用炙熱的岩漿毀掉整個世界。
何枝後退一步,從空間裡掏出匕首,“圓圓,你怎麼了?你要紅散乾什麼?”
關圓圓的視線從何枝的臉上,移向何枝身邊的三個牧羊人,又緩緩轉向地上曹守德的屍體。
曹守德已死,而在他腦袋上的開口處,除了血和腦漿之外,還有一團若有似無的紅色霧氣。
關圓圓手中的油鋸乍然拉響,向著曹守德屍體衝去。幾乎在一瞬間,何枝和殺戮也動了起來,從兩個方向去攔截她。
趴在關圓圓肩膀上的老鼠從關圓圓肩膀上跳起來,撲向殺戮。
殺戮揚起巨劍揮下,無數骷髏再次從巨劍中噴發,而老鼠則依靠著自己靈活的身體在骷髏的縫隙之間穿梭,它甚至會鑽進骷髏空蕩蕩的眼睛裡,再用森冷的尖牙在頭蓋骨上啃出洞,從洞裡一躍而出。
老鼠站在骷髏的頭蓋骨上,對著殺戮發出唧唧的嘲笑聲。殺戮憤怒無比的咆哮,勢必要將老鼠斬殺在自己劍下。
另一邊,何枝對上了關圓圓。她迅速進行了喪屍化,將自己的攻擊速度提升到了一個可怕的速度,以肉眼甚至捕捉不到她的殘影。
關圓圓伸出帶著蕾絲手套的手,這隻手泛起冰冷的銀色光芒,並且預判了何枝的攻擊角度。
隻聽“錚”的一聲,關圓圓居然徒手捏住了何枝的匕首。
何枝果斷鬆開匕首,身體向後翻,迅速與關圓圓拉開距離。空間中的槍支“破曉”滑落掌心,她瞄準了關圓圓。
“你打不過我,何枝。”關圓圓冷漠地說,“這次算我欠你的,回到紫星後我再向你道歉。”
何枝的手頓了頓,扣動扳機。
子彈飛射而出,關圓圓猛然舉起油鋸。幾十斤重的油鋸,在她手裡輕的像是一支筆。油鋸的鋸齒在轟鳴聲中高速轉動。
花生大小的子彈,居然被關圓圓用油鋸劈成了兩半。
何枝捏緊了槍再次射擊,但關圓圓已在轉眼之間移動到曹守德的屍體旁邊,將屍體扛在肩膀上。
她輕而易舉地閃開了何枝射向她的子彈,抓過被殺戮砍掉了尾巴正唧唧痛叫的老鼠,瑪麗珍皮鞋上的裝飾翅膀居然快速扇動起來。
關圓圓就這樣飛了起來,想要從半空中的洞口離開。
愛欲將身上的薄紗扔給何枝,何枝抓住薄紗,身體也跟著憑空而起。她追逐著關圓圓,試圖抓住曹守德腳,將屍體搶回來。
即將到達天堂島花園和外部空間的分界時,何枝終於成功了,她拉住了曹守德的屍體,將他扯下了關圓圓的肩膀。
關圓圓肩膀一輕,她快速反應過來抓住屍體的一條胳膊,暴怒,“你煩不煩!”
幾乎是眨眼之間,油鋸就劈到了何枝的麵前,何枝隻來得及後仰避開,而曹守德已經再次被關圓圓搶了回去。
“圓圓,紅散不能……”
何枝的話未說完,關圓圓就用油鋸將何枝拍出了天堂島花園。
油鋸是關掉的,關圓圓已經手下留情。但她作為極光第一戰力,攻擊力強到了令某些玩家聞風喪膽的程度。
何枝受到重擊,身體落到了醫療點長廊的積水裡。她來不及看周圍的環境,就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何枝聽到了水流聲,和輕柔的哼唱聲。
她的意識在混沌的黑暗中漂浮著,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才順著輕柔的哼唱聲慢慢清醒。
身體仿佛在水波之上搖擺晃動,何枝伸手去摸,摸到了光滑的船壁。
她猛地一下坐了起來。
映入眼簾的是文慶市烏雲密布的天空,和街道兩旁廢棄的、長滿綠色苔蘚的高樓。渾濁的積水盈滿了馬路,將馬路變成了緩緩流淌的河流。
河流之上漂浮著無數五顏六色的塑料小船,這些小船不再是玩具模型般的大小,而是像真正的船隻那樣,起碼能承載五到六個人。
何枝此時正坐在其中一艘紅色的小船上,和這些船隻一起順著河流向前飄去。她坐在船尾,那個穿著軍大衣的瘋子則坐在船頭。
瘋子回頭看向何枝,他沒有說話,隻一個勁兒地對著何枝笑。
何枝第一次看清楚這個瘋子的臉,他看起來年齡很大,起碼有六七十歲了。亂糟糟的白色頭發下,是一張長滿了皺紋、沾滿了泥土的臉,很普通的臉。
何枝沒有動,瘋子也沒有動。他們坐著的船隻沒有人操縱,卻又時不時會和其它船隻一起停下來。
三兩個手腳歪曲、五官顛倒的雨人站在岸邊,都是被瘋子混亂又輕柔的歌聲吸引而來。
小船停下來之後,它們猶豫幾秒,還是選擇脫下自己偽裝成人類的人皮,變回漆黑模糊的影子,隨便走上一艘小船,挑了個角落坐下。
它們沒有攻擊何枝,仿佛當她不存在。
忽然天空中下起了暴雨,紅色小船還有瘋子的身上都泛起了時隱時現的銀灰色光芒,具有腐蝕性的雨水落到這層光芒上麵,又被彈開快速滑落。
暴雨之中無數雨人黑影閃動,它們有的對小船不屑一顧,鑽進積水之中飛快遊走,有的則從水中爬上小船坐好,如同一座座黑色的雕塑。
何枝正頂著愛欲的薄紗,打量著四周坐在船上的雨人黑影。忽然,她的頭頂上多了一把怪模怪樣的黑色雨傘,雨傘由鋼鐵做成,同樣散發著銀灰色的光芒。
瘋子將傘推給何枝,又重新坐回原地。他哼著歌,劃動船槳,讓這隻鮮紅色小船在黃綠色的暴雨之中飛快穿行。
小船又一次停下,這次站在岸邊的,卻是兩個熟人。
陸星燃牽著婷婷站在岸邊,仰頭看著天上的雨幕。
“啊,何枝。”陸星燃帶著婷婷走上了何枝所在的小船,“我們又見麵了。”
瘋子又撐開一把鋼鐵雨傘,遞給陸星燃,陸星燃則擺擺手,說:“我需不需要這個東西,你還不知道?”
瘋子臉上露出難過的表情,他把雨傘塞給陸星燃,重新坐回了船頭。
“你怎麼會在這裡?藍思敏和白莉莉呢?政府避難所的那些人安置好了嗎?”
何枝看著陸星燃,又將視線移到了婷婷的臉上。
“‘婷婷’不是已經被曹守德開槍打死了嗎?她為什麼會和你在一起?”
陸星燃說,“你的問題可真不少。”
他靠著船壁,像是有些累了,“我出來的時候,藍思敏還在那裡種草藥呢。那些被暴雨腐蝕的人,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就都被他和白莉莉救回來了。”
“在醫療點被襲擊的時候,政府避難所同時也遭到了襲擊。我帶還活著的人進入醫療點負一層,但人實在太多了,亂糟糟的吵得我耳朵疼,我就先跑出來了。”
何枝張開嘴,似乎想要說他。
陸星燃連忙說,“你讓我幫幫他們,可沒說讓我保護他們,我和你們又不是一夥的,我已經夠意思了,好吧。”
何枝歎口氣,“行。那‘婷婷’呢?她為什麼沒有死?”
陸星燃摸摸婷婷的腦袋,說:“雨人本來就不會死,你可以將它們暫時打散,讓它們重新融入雨水之中。但它們是不會消亡的。”
何枝繼續問,“你認識坐在船頭的那個人?他也是雨人?這些小船究竟是什麼東西?你們要把我帶去哪裡?”
“這些小船,都是船頭的那個瘋子做的。我們誰也不知道他的真實名字,就叫他吳瘋子,他不是雨人而是人類,但卻一直瘋瘋癲癲的。他和我們一起生活很久了。”
“至於這些船。”陸星燃的手指撫摸過船壁,“這些船,能帶我們回家。”
“婷婷”忽然站起來,大聲拍手唱起了生日歌,與狂亂的雨聲交織在一起。暴雨之間,天地連成水霧蒙蒙一片,船隻越往前走,雨人黑影就越來越多。
一座高聳的紅色建築漸漸出現在不遠處,小船卻沒有絲毫減速,反而速度越來越快,看起來下一秒就要撞上去。
何枝一驚,在船隻撞上去的時候連忙雙臂交叉護住自己的頭部,而這座紅色建築卻如同水中倒影一般被揉碎。
“準備好了嗎?”陸星燃問。
“什麼?”
“彆呼吸。”陸星燃和婷婷一起大聲數,“一、二、三!”
數到三時,紅色小船和四周那些承載著雨人的黑影的船,突然原地翻轉,何枝從船上直接沉入水中。
無論何枝如何揮動四肢,都沒有辦法遊到水麵上,反而皮膚開始被積水腐蝕,發出輕微的刺痛,她的身體也越來越重,控製不住地向下沉去。
同樣沉下水的吳瘋子遊到何枝身邊,將何枝丟開的鋼鐵傘還給她,示意她握好。
何枝握住傘柄的同時,銀灰色的光芒從傘麵往下流動,轉眼間就覆蓋了她的全身。
“你可以呼吸,可以睜開眼睛。放輕鬆,放輕鬆。”吳瘋子用沙啞的聲音說。
何枝感覺到自己又能呼吸了,她慢慢睜開眼睛。
看起來渾濁肮臟的積水,進入之後卻無比的乾淨澄澈。
從水裡往上看,天空是黑色的,水底卻不是馬路或者淤泥,有無數大大小小的建築,馬路交叉其中,像是一座小型的城市。
最中間則是一座高聳的紅色建築。
何枝和陸星燃、婷婷、吳瘋子,以及無數的雨人黑影一樣往下遊去,直至落在水底。
陸星燃鬆開手,“婷婷”就融入了那些雨人黑影之中,她的外表也變成了模糊的影子,隻有頂部的生日帽,能將它和其他雨人分辨出來。
吳瘋子也啪嗒啪嗒地跑遠了。
何枝跟在陸星燃身後,隨著那些雨人黑影往前走。它們排著隊進入了那座高聳的紅色高樓,而輪到何枝時,何枝抬頭看到高樓的大門上寫著四個字。
紅河公寓。
“三十年前的暴雨,洪水幾乎將整個城市都淹沒,紅河公寓也不例外。”
陸星燃推開公寓的大門,轉身看向舉著傘的何枝。
他彬彬有禮地說:“你是第一個來到紅河公寓的‘客人’,請。”
紅河公寓曾是文慶市最出名的公寓,它有二十八層高,能容納近千人居住。
在三十年前的暴雨之中,紅河公寓剛剛建好,就被征用作為病人的醫療居住區,並配備了文慶市最專業的醫療團隊。
那些因淋了暴雨而生病的市民,在住進紅河公寓時都覺得自己隻要配合治療,就能痊愈,就能離開這裡。
何枝跟著陸星燃走進了公寓之中,出乎何枝意料的是,這座外表華麗嶄新的公寓,內部卻一片蕭條。
白色的牆皮被泡發脫落,牆壁和天花板上長著綠色的苔蘚和不明植物,膝蓋高的積水上,漂浮著木板、鋼片、被撕碎的衣服和亂七八糟的日常用品。
何枝撿起一遝飄到她身邊的紙片,小心翼翼地掀開濕潤的紙張,仔細閱讀起來。
這是兩份蓋著紅章的文件,由文慶市當時的市長簽字。一份是征用紅河公寓作為治療點的通知,另一份,則是撤離文件。
撤離文件上,通知紅河公寓內所有的醫療人員、後勤人員在九月十三日淩晨四點,乘坐文慶市派出的救生艇離開這裡。
但這份文件裡,沒有提到住在這裡的近千名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