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那女子款款走到慕容正身前,斂衽一禮:“阿公。”
隨後又轉向趙軒,微微福身:“妾身見過殿下。”
趙軒目光在她臉上一掃,心中不由暗讚一聲。
這女子,論容貌,竟不輸明月公主和慕容煙多少,更多了幾分江南水鄉般的溫婉動人。
慕容正看著她,眼神複雜,介紹道:“殿下,這是小兒慕容奇的未亡人,蘇婉。”
那豈不是慕容煙的孀居嫂嫂?
趙軒腦中靈光一閃,記起慕容奇正是那位新婚之夜便奉旨出征,最終馬革裹屍的年輕將軍。
蘇婉抬起頭,目光清澈而堅定,望向慕容正:“阿公,女兒聽聞煙兒妹妹將隨殿下遠赴涼州,路途遙遠,邊關苦寒,女兒實在放心不下。”
“阿公出身中醫世家,略通岐黃之術,懇請父親恩準,讓女兒隨行。”
“也好照料煙兒妹妹的飲食起居,略儘綿薄之力。”
“況且,涼州乃抵禦蠻夷之前線,將士們浴血奮戰,傷病在所難免。”
“女兒願在涼州開設醫館,為我大盛將士們療傷治病,也算……也算告慰先夫在天之靈。”
說到最後,她眼圈微紅,卻強忍著沒有落淚。
慕容正看著蘇婉,重重地歎了口氣,“婉兒,你的心意,阿公明白。”
“煙兒那丫頭性子烈,有你陪著,我也能稍安半分心。”
“隻是……涼州不比京城,刀槍無眼,你一個弱女子……”
“阿公!”蘇婉打斷了他,語氣雖然輕柔,卻透著一股堅毅。
“女兒並非手無縛雞之力的閨閣弱女。”
“當年夫君出事,女兒便立誓,若有朝一日,定要為他,為婆母,向那些草原蠻族討還血債!”
“如今有機會前往涼州,女兒不想錯過。”
她轉向趙軒,再次深深一揖:“殿下,蘇婉並非給您添麻煩。”
“若殿下不棄,蘇婉願以醫術效力軍中,絕不拖累行程。”
趙軒看著眼前這位外柔內剛的女子,心中思潮起伏。
這女子,不僅優雅絕美,更有膽識,有情義,還有一手好醫術。
這樣的人才,送上門來,豈有不要之理?
他心中盤算,慕容奇新婚即死,蘇婉年紀輕輕便守了寡,著實可憐。
自己此去涼州,身邊正好缺個知冷知熱、又能乾的……
咳咳,是缺個醫術高明的隨軍醫官。
“嫂嫂言重了。”趙軒臉上立刻露出和煦如春風的笑容,語氣誠懇無比。
“嫂嫂深明大義,醫者仁心,本王佩服之至。”
“涼州將士若能得嫂嫂照拂,實乃三軍之幸。”
“本王代表涼州軍民,歡迎嫂嫂加入!”
他轉向慕容正,拱手道:“將軍請放心,有本王在,定會護得慕容將軍和嫂嫂周全。”
“到了涼州,本王即刻撥付錢糧,助嫂嫂開設醫館,所需藥材、人手,一應俱全,定讓嫂嫂的醫術在涼州發揚光大!”
這餅畫得又大又圓,聽得蘇婉眼中都泛起了一絲亮光。
慕容正見趙軒答應得如此爽快,而且言語間對蘇婉頗為敬重,心中最後一點顧慮也消散了。
他擺了擺手,帶著幾分釋然,也帶著幾分沉重:“罷了,罷了。”
“你們都有自己的念想。”
“煙兒,婉兒,你們都大了,自己的路,自己決定吧。”
“隻盼你們此去,能得償所願,平安歸來。”
他又看向趙軒,眼神鄭重了幾分:“殿下,小女和兒媳,就一起拜托您了。”
趙軒立刻拍著胸脯,一臉正氣凜然:“將軍放心!本王視煙兒為珍寶,視嫂嫂……咳,亦如親眷。”
“但凡本王有一口氣在,絕不讓她們在涼州受半點委屈!”
蘇婉聽著趙軒這番話,白嫩的俏臉微微一紅,低下頭去,心中卻是安定了不少。
這位三皇子,似乎與傳聞中那個紈絝大不相同。
趙軒則心中暗笑,覺得這次成功收獲大將軍一家的信任,真是不虛此行。
與此同時。
夜色深沉,大皇子趙瑞府邸的書房內,燈火搖曳,映著幾張陰晴不定的臉。
趙瑞將手中的茶杯重重頓在紫檀木桌上,茶水潑濺,他卻渾然不覺。
胸口劇烈起伏,眼底布滿血絲。
“父皇……父皇他竟真動了那樣的心思!”
一想到禦書房內慶帝那句“儲君之位,未必沒有你的機會”,趙瑞便覺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頭頂。
二皇子趙朗坐在一旁,臉色比趙瑞好不了多少,甚至更添了幾分陰鷙。
他緊緊攥著拳,指甲深陷掌心。
“三弟……嗬嗬,好一個三弟!”
“他不僅訛了我們二十萬兩,如今竟還敢覬覦那個位置!”
一想到趙軒在自己府上那副小人得誌的嘴臉,趙朗便恨得牙癢癢。
戶部尚書劉讚,趙朗的親舅舅,此刻額角滲著細密的汗珠。
他躬著身子,聲音都有些發顫:“兩位殿下,陛下金口玉言,雖說是‘隨口一提’,可那分量……”
“若真讓三皇子在涼州站穩了腳跟,再有慕容家那丫頭誕下嫡子……”
“後果不堪設想啊!”
他想起自己在禦書房被慶帝和趙軒聯手擠兌的狼狽樣,心中那股怨氣幾乎要噴薄而出。
兵部尚書陳珪也是一臉凝重,他與大皇子一脈相連,此刻的憂慮不比劉讚少半分。
“陛下不僅默許了他胡鬨般的挖人,還給了他那般期許。”
“複合弓、馬鐙,還有那什麼製糖術……”
“萬一真被他折騰出名堂,聖眷隻會更濃。”
“兩位殿下,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啊!”
趙瑞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狠厲:“陳尚書的意思是……”
陳珪心領神會,乾咳一聲:“三皇子此去涼州,路途遙遠,山高水長,路上若是遇到些悍匪流寇,不幸殞命……”
“那也是他時運不濟,與人無尤。”
劉讚眼睛一亮,連忙附和:“沒錯!山高皇帝遠,死無對證!”
“隻要做得乾淨利落,誰也查不到咱們頭上。”
他搓著手,臉上露出幾分陰狠的笑意,“如此一來,既除了心腹大患,又能讓陛下斷了念想,一舉兩得!”
趙朗有些遲疑:“可……萬一失手,父皇追查下來……”
“二弟多慮了!”趙瑞冷笑一聲,眼中已是殺機畢現。
“父皇還能為了一個死人,真把我們怎麼樣不成?”
“況且,隻要手腳乾淨,誰能證明是我們做的?”
他看向陳珪,“陳尚書,此事若要辦,須得找些絕對可靠的亡命之徒,最好與京中毫無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