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校尉臉色一黯,顯然被戳中了痛處。
“本王這裡,有數套全新的練兵之法,小到隊列操演、器械運用,大到兵種配合、戰術變化,皆與當今迥異。”
“若張校尉願往涼州,本王許你組建新軍,親身驗證這些練兵之法的威力。”
“他日涼州鐵騎冠絕天下,你便是這強軍的奠基之人!”
趙軒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
他針對每個人不同的專長和鬱結,精準地畫出一個個誘人無比的大餅。
這些“餅”,並非虛無縹緲的空談,而是結合了他後世的知識,聽起來合情合理,又極具開創性。
愛財的,趙軒便暗示涼州未來產業興盛,利潤豐厚,隻要有功,賞賜絕不吝嗇。
渴望揚名的,他便描繪青史留名、開宗立派的壯麗前景。
被他點到名的官員,起初還帶著疑慮。
但隨著趙軒的深入解說,一個個眼神逐漸明亮,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
他們都是在各自領域有真本事的人,隻是受限於時代和環境,未能施展抱負。
趙軒的話,為他們打開了一扇通往全新天地的大門。
第一個被說動的劉主事,激動地拱手:“殿下若真有此良法,下官願追隨殿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好!”趙軒撫掌,“劉主事,你既已決心前往,不妨再舉薦幾位與你一般有才乾、肯實乾的同僚。”
“涼州初創,正是用人之際。”
劉主事精神一振,當即報出兩三個平日裡相交莫逆、同樣懷才不遇的戶部同僚的名字。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
孫司匠和張校尉,也相繼被趙軒的宏偉藍圖和真知灼見所折服。
紛紛表示,願意前往涼州效力,並主動舉薦自己信得過的技術型官員。
於是,一場奇特的招募在明德府內迅速展開。
被請來的官員聽完趙軒的蠱惑說辭,又被同僚們的熱情所感染,大多都心動不已。
一個接一個,一批接一批。
謝大福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自家王爺這嘴皮子,簡直比戲文裡的古代說客還厲害!
那些平日裡在衙門裡眼高於頂的技術官,此刻竟被王爺三言兩語說得熱血沸騰,爭先恐後地要往那鳥不拉屎的涼州跑。
一天下來,趙軒幾乎說得口乾舌燥,但成果也是斐然。
足足有三十多名來自吏、戶、禮、兵、刑、工六部的中下級技術官員,當場拍板,決定追隨趙軒,前往涼州開創前程。
這些人,個個都是在各自領域浸淫多年,經驗豐富且富有創新精神的實乾派。
消息傳出,整個京城官場都為之震動。
誰也沒想到,這位昔日的混世魔王,竟有如此手段和號召力。
一天之內,便為自己拉起了一支如此精乾的文官隊伍。
那些原本等著看趙軒笑話的人,此刻都覺得臉皮發熱,隱隱作痛。
等六部尚書接到各自手下的上報,瞬間急得跳腳,不約而同地趕來丞相蘇文淵府邸。
會客廳裡。
吏部尚書夏元吉,急得團團轉。
戶部尚書劉讚,更是氣得拍碎了一個茶杯。
兵部尚書陳珪鐵青著臉,工部尚書錢謙唉聲歎氣,刑部和禮部的兩位尚書也是麵色凝重。
“豈有此理!簡直是豈有此理!”劉讚率先忍不住,一腳踹翻了腳凳。
“三皇子他想去涼州,自己去便是,憑什麼挖我們戶部的牆角!”
“我那司曹案的劉主事,為人謹慎,做事妥帖,眼看年底要核算全國賦稅,他走了,誰來頂上?”
陳珪也是怒火中燒:“劉尚書所言極是!我兵部武選司的張校尉,還有軍械司幾個熟悉圖譜的老吏,都被他一鍋端了!”
“說是要去涼州練新軍,鍛造神兵!簡直是胡鬨!”
工部尚書錢謙,先前還因製糖法對趙軒頗有好感,此刻也苦著臉:“王珪被他拐走了,老夫認了,畢竟製糖是他獻的策。”
“可營繕所的孫司匠,那是我工部修繕的頂梁柱啊,也被他花言巧語給騙去了,說是要去涼州修什麼‘水泥’城池,聞所未聞!”
幾位尚書越說越氣,一合計,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涼州王又如何?
也不能仗著聖眷,把他們六部當自家後院隨便刨人!
蘇文淵剛用過晚膳,正捧著一卷古籍細讀,聽聞六部尚書聯袂而來,也是吃了一驚。
等看到他們一個個怒發衝冠的模樣,便知必有大事。
“諸位大人,何事如此動怒?”落座後,蘇文淵麵色凝重,沉聲問道。
“丞相!”戶部尚書劉讚搶先開口,唾沫橫飛。
“您可得為我們做主啊!”
“那三皇子趙軒,簡直是強盜行徑!他今日在明德府設宴,把我們六部有經驗的、能乾活的,幾乎都給搜刮走了!”
“是啊丞相!”兵部尚書陳珪緊跟著附和。
“三皇子美其名曰招攬賢才,共赴涼州。”
“可他招的都是些什麼人?全是各部司挑大梁的骨乾!”
“這一下走了三十多個,許多差事眼看就要停擺!”
其餘幾位尚書也紛紛哭訴,曆數自家損失的人才,言語間滿是對趙軒的憤慨和對未來的擔憂。
蘇文淵聽罷,眉頭也緊緊鎖了起來。
他知道慶帝準了趙軒招攬五品以下官員,卻沒料到趙軒的動作如此之大,手段如此之高明,竟能讓這些京官,心甘情願拋家舍業去那苦寒的涼州。
“三皇子此舉,確實……孟浪了些。”
蘇文淵沉吟片刻,搖頭道:“隻是,他畢竟是奉了陛下口諭,老夫也不好直接乾預。”
“丞相,話不能這麼說!”吏部尚書夏元吉急道。
“他這是鑽空子!陛下是讓他招賢,不是讓他拆衙門!”
“若不加以製止,日後朝廷還如何運轉?”
“這樣吧,此事非同小可,老夫隨你們一同入宮,麵呈陛下,請陛下聖裁!”
蘇文淵當機立斷,他明白,這事他壓不住,也隻有慶帝能給個說法了。
於是乎,傍晚時分,本該落鎖陷入寧靜的皇宮,又被浩浩蕩蕩的一群大臣驚動了。
禦書房內,慶帝剛批閱完幾份邊關急報,聽聞蘇文淵帶著六部尚書一同求見,不由得挑了挑眉。
“讓他們進來。”
蘇文淵領著六位尚書魚貫而入,齊齊跪倒在地。
“陛下!”
劉讚當先哭嚎起來,聲音帶著幾分悲愴,“懇請陛下為我等做主啊!”
慶帝放下朱筆,看著底下黑壓壓跪了一片,尤其是幾位尚書臉上那悲憤交加的神情,滿臉不解:“諸位愛卿,爾等緊急入宮求見,所為何事啊?”
“莫不是天塌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