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煙站在隊列中,手心微微沁出細汗。
她看著趙軒再次陷入群臣的圍攻,心中焦急萬分。
這家夥,平日裡看著無法無天,關鍵時刻倒是能言善辯,可這次,麵對如此洶洶群情,還有北夷使者的戰爭威脅,他還能有什麼辦法?
她不由得瞥了一眼身前不遠處的父親慕容正,隻見他神色平靜,淵渟嶽峙,眼底深處卻似有幾分不易察覺的快意。
父親怕是巴不得趙軒倒黴,好讓自己和趙軒的婚事,徹底告吹吧?
“嗬!”
就在眾人口誅筆伐,幾乎要將趙軒淹沒之際,他卻忽然輕笑一聲。
這笑聲在劍拔弩張的太和殿內顯得格外突兀,所有人的聲音都為之一滯,齊刷刷地看向他。
趙軒抬眼,目光平靜地掃過蘇文淵、劉讚、陳珪,最後落在兀自帶著幾分得色的圖哈爾身上,慢條斯理地開口:“丞相大人,劉尚書,陳尚書,還有這位圖哈爾大人。”
“聽諸位的意思,本王被人行刺,差點一命嗚呼,倒成了本王的不是?”
“北夷使團公然圍攻皇子府邸,出言不遜,揚言踏平王府,威脅撕毀盟約,反倒成了受害者,需要我大盛卑躬屈膝去安撫?”
他轉向蘇文淵,語氣帶著幾分戲謔:“丞相大人說本王行事孟浪,應當上報朝廷。”
“敢問丞相,當時明月公主匕首已然刺到本王腹部,圖哈爾帶著上百號人堵死王府大門,一個個凶神惡煞,揚言要踏平王府。”
“本王是該先磨好墨,慢條斯理寫一道奏折,派人快馬加鞭送入宮中,請示父皇如何自保,如何應對這等‘小小’的場麵?”
“還是該等他們將本王剁成肉醬,再由父皇為本王風光大葬,然後派丞相您去跟北夷好好談談賠償問題?”
蘇文淵一張老臉瞬間漲得通紅,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發現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樣,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趙軒又看向劉讚和陳珪,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兩位尚書大人倒是慷慨激昂,義憤填膺,一口一個國家大義,一口一個彌天大禍。”
“仿佛本王今日不死,大盛明日就要亡國滅種。”
“隻是本王有些好奇,圖哈爾在本王府前叫囂,揚言要與大蒙聯手南下,踏平京城,視我大盛如無物之時……”
“兩位大人可曾想過我大盛的顏麵?”
“可曾想過父皇的威嚴?”
劉讚和陳珪臉色微變,麵麵相覷,“這……”
“哼!”趙軒繼續道,“本王持金牌,如父皇親臨,維護皇家尊嚴,彈壓尋釁滋事之徒,何錯之有?”
“莫非在兩位大人眼中,我大盛皇子被刺,府邸被圍,就該忍氣吞聲,卑躬屈膝,甚至要將行刺的凶手好生送出,再賠禮道歉,才算顧全大局?”
他眼神銳利,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凜然之氣:“還是說,兩位大人覺得,北夷的盟約比我大盛的國體更重要?”
“比父皇的顏麵更重要?”
嘶……
劉讚和陳珪被他這番話堵得麵紅耳赤,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好家夥!
這三皇子,何時變得如此伶牙俐齒,言辭犀利如刀,句句誅心!
慶帝高坐龍椅,原本因圖哈爾的威脅而陰沉得幾乎要滴出水來的臉色,在趙軒這一番話說完之後,反而平靜了些許。
他看著殿下這個平日裡隻知道胡鬨的幺子,此刻卻條理清晰,句句戳在要害,心中也是波瀾起伏,驚疑不定。
這時,趙軒環視一圈殿內或驚疑、或憤怒、或幸災樂禍的眾臣,目光最終落在丞相蘇文淵身上,聲音平靜無波:
“蘇相,本王有一事不明,還請賜教。”
“我大盛為何要與北夷結盟?”
蘇文淵眉頭緊鎖,捋了捋胡須,沉聲答道:“大蒙勢大,擁兵二十萬,皆是能征善戰的草原狼騎。”
“我大盛雖兵強馬壯,但在騎兵與騎射之術上,較之草原蠻族,確有不及。”
“邊境常備騎兵不過十萬,處處設防,力有不逮。”
“反觀北夷,亦有十萬控弦之士,與我大盛聯手,方能勉強抗衡大蒙,此乃唇亡齒寒之理。”
老丞相的語氣帶著幾分教導的意味,顯然覺得三皇子問了個淺顯問題。
趙軒聞言,輕輕頷首,“原來如此。”
“那依蘇相之言,圖哈爾大人方才那番要與大蒙聯手南下的豪言壯語,豈非隻是虛張聲勢,色厲內荏?”
他轉向臉色難看的圖哈爾,“圖哈爾大人,你莫非忘了,若我大盛與北夷盟約不成,大蒙鐵騎第一個要踏平的……”
“恐怕不是我大盛京城,而是與他們接壤,時刻覬覦著你們水草牛羊的北夷王帳吧?”
“大蒙一統草原之心,路人皆知。”
“沒了大盛這個盟友,北夷拿什麼抵擋?”
“難道指望大蒙發善心,放過你們這塊送到嘴邊的肥肉?”
圖哈爾臉色瞬間由青轉白,強自爭辯道:“真是笑話!”
“我北夷勇士豈會怕了他們?”
“再說,大不了,我們便投靠大蒙,合兵一處,一同南下,瓜分你大盛江山好了!”
“投靠大蒙?”趙軒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朗聲大笑起來,笑聲在太和殿中回蕩,讓圖哈爾的臉漲成了豬肝色。
劉讚和陳珪縮了縮脖子,悄悄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幾分不安。
笑聲一收,趙軒眼中寒光一閃。
“圖哈爾大人,你這腦子,是把大蒙可汗當成了三歲稚童了?”
“正所謂,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大蒙這些年吞並了多少草原部落,滅了多少草原強國,你比本王更清楚。”
“北夷若真投靠過去,不過是引狼入室,與虎謀皮,最終隻會落得個被吞並蠶食、王族儘滅的下場!”
“到那時,你北夷可汗,怕是連給大蒙可汗提靴都不配!”
“與我大盛結盟,才是你北夷唯一的生路,也是最好的選擇。”
“這一點,你我心知肚明,何必自欺欺人?”
一番話,如重錘般砸在圖哈爾心口。
他張口欲辯,卻發現自己竟無言以對,隻能指著趙軒,氣急敗壞地吼道:
“你……你休要在此妖言惑眾!”
“我北夷與你大盛結盟,那是看得起你們!”
“既然你大盛如此欺辱盟友,今後,休想從我北夷再得到一匹良駒戰馬,更彆想學到我北夷精湛的騎射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