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小姐也正處於極度的驚噩之中，她呆呆怔在原地，仿佛有太多不理解的事情，一下子將她砸得有些懵懂。
但在周圍的催促中，她微微定了定神，才慢慢抬頭轉向了門口的張持國，道：“是我想為他進行一些精神活性的刺激，讓他提前理解神秘訓練時的狀態。”
“但是……”
她頓了頓，才接著說了下去：“我沒有控製好力道，直接幫他完成了精神滲透這一過程。”
“這好像違反了規定，我願意接受懲罰。”
“……”
“屠夫先生，坐在那裡，不要動。”
“烏鴉小姐，請你先離開訓練室，在外麵等候。”
“屠夫先生，下麵，我們會給你幾個指令，請你一一照做，不要有多餘的想法，也不要緊張，另外，安保人員，把你們的槍收起來。”
烏鴉的話，使得這些進入了訓練室的人皆是臉色大變，但出人意料，在這驚疑之後，他們卻是立刻就在張持國的眼神暗示之下，行動與態度，都變得緩和了起來。
安保人員收起了槍，但仍然在訓練室內警惕，而手都扣在槍上，隨時舉到胸前。
烏鴉退出了訓練室，張持國則是走了進來，定定向韓溯點了點頭，似乎是讓他不要緊張，然後開口：
“崔喬，隔離這間訓練室，把需要用的東西拿進來。”
“……”
崔喬秘書，立刻就走了出去，不多時，帶了人拿過來一些事物，其中，有一麵寬大的等身鏡，還有一些字板之類的東西。
她先將那麵鏡子，擺放在了韓溯的麵前，張持國則在一邊，冷靜的看著，保持了輕鬆柔軟的語調，道：“小韓，你看一下鏡子，然後描述，如今鏡子裡麵，你是什麼模樣？”
韓溯直到此時，才有機會說話，便認真向鏡子裡麵看了一眼，道：“一個鼻子兩隻眼睛，雖然快一整晚沒有睡了，但還是很精神，模樣，不醜。”
張持國點了點頭，崔喬秘書便將鏡子反轉了過去。
張持國又道：“那麼，現在你想象一下，之前考核之中，你遇見的那些偽人的模樣。”
“偽人？”
張持國提到了這個稱呼時，韓溯腦海裡便自然出現了那種電梯裡鑽出來的怪物。
這很難偽裝，因為彆人提到這個名字時，自己腦海裡自然而然會浮現相關形象，除非受過專業訓練，不然幾乎無法抗拒。
張持國緊張的看著韓溯的臉，過了幾秒鐘之後，向崔喬示意，於是，那麵鏡子便又一次翻轉了過來，正對著韓溯：“小韓，再一次描述你現在的樣子。”
韓溯隻覺有點新鮮，便還是慢慢道：“精神，好看。”
張持國緩緩籲了口氣，但還是不放鬆，微微沉吟，忽然道：“想象一下，你之前遇到的幽靈貨車的模樣。”
“然後，再描述一遍……”
“……”
韓溯定了定神，仔細看了一眼鏡子裡的自己，他不太清楚，張持國做這些是為了什麼，但想來，這應該是災管局裡的某種手段。
可自己，確實沒有出現任何變化啊……
除了，眼睛裡麵，略有銅色？
心裡倒是微微一驚，定睛看去，又發現自己確實沒什麼變化，隻是皮膚略略顯出了白色，眼睛看似如常，若仔細去看，則隱約能發現好像確實有點銅一般的感覺。
他沉默了片刻，皺著眉頭，道：“一隻鼻子兩隻眼睛，張叔，我確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你一遍遍問我，是因為會有什麼變化麼？”
“彆著急。”
張持國安慰他，又道：“現在我給你一段文字，你完整念誦出來，可以慢一點，不要著急，但儘量念完所有的文字。”
在他說著時，崔喬便已經拿過了一個紙板。
韓溯倒是有些驚訝，這個紙板上麵居然是自己曾經背誦過的行動手冊，上麵的文字還很熟悉。
他一點一點念了出來，差不多念了有幾十個字之後，舉著紙板的崔喬秘書，臉色便漸漸從緊張變成了放鬆。
不僅是她，旁邊的安保人員與張持國，也都放鬆了下來，張持國上前了一步，擺了擺手，空氣裡，倒像是有什麼緊繃的弦，忽然之間，鬆了下來似的。
張持國站在了距離韓溯兩米左右的位置，道：“崔喬，你去試一試。”
崔喬秘書點了一下頭，放下了手裡的紙板，走到了韓溯的麵前，周圍的人見狀，便隱隱約約又有了一點緊張的感覺似的。
“不要緊張。”
崔喬秘書蹲了下來，看著韓溯，道：“你的缺口在哪裡？”
韓溯聽著這個詢問微微一怔，沒太能理解。
倒是來到了訓練室門口，一直沒有離開的烏鴉小姐，道：“右手，我是握著他的右手進行的入侵。”
崔喬點了下頭，便握住了韓溯的右手，輕聲道：“你嘗試一下，看還能不能想起來，剛剛那種通過右手將精神力量滲透出來的感覺……”
韓溯看著她刻意保持了溫柔的麵孔，微微沉吟，便抬起了自己的右手，與她握在了一起，然後，默默的想著，剛剛那種精神力量活了過來，瞬間向了烏鴉小姐手掌逆流的感覺。
他表現的非常用力，隱隱約約，下頜線都有種繃緊了的感覺。
因為擔心出現什麼異常，所以他反而要用自己最強大的意誌力，來保證實現滲透的力道，用最大的力氣，使最輕的勁兒。
但落在彆人眼裡，卻隻當是新人隻努力想要實現滲透，便更擔心，怕他掌握不好輕重。
但還好與他握手是崔喬秘書，新人再如何魯莽，她也總是可以控製得住的。
終於！
那種精神力量一下子活了過來的感覺，再度湧動了起來，隻是通過韓溯的精神力量壓製，那龐大的海嘯，卻僅僅隻有一縷細微的水花，通過了右手滲透出來。
“喀喀”
訓練室周圍的牆壁，又瞬間綻放開了一片紋路。
崔喬秘書的手掌，像是被電壓了一下似的，微微一顫，便有一種柔和的精神力量反擊了回來，將韓溯右手滲透出來的水花給擠壓了回去。
韓溯身體都顫了一下，忍耐的很痛苦。
因為這一朵水花被擠壓回來，引動的是一種本能層麵的瘋狂反擊。
不過這次有了經驗的他，自然壓製著這種本能，隻是在感受到了反擊之後，便急忙放在了與崔喬握著的手掌。
看起來，像是他不堪忍受，忙忙的甩開了崔喬秘書的手掌，而且臉色發青，壓力極大的模樣。
“呼……”
崔喬秘書站起了身來，向張持國道：“確實已經實現了滲透，目前缺口在右手，精神滲透的強度已經很不錯了，隻是控製力很差，像個毛毛燥燥的小夥子。”
聽著這些話，張持國終於長長的鬆了一口氣，那些安保人員，也終於將緊握著槍的手放鬆了下來。
“這都什麼事啊……”
張持國聲音裡帶著無奈：“我剛剛才決定以後思路要活泛一些，跟你們年輕人學一學，但你們年輕人，現在做事情都這麼不著調的嗎？”
“知不知道？你們兩個讓災管局的工作變得一點也不嚴肅了？”
“精神滲透的危險他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冒冒然打開了缺口，他萬一受到了認知裡麵的怪誕汙染，精神失控了怎麼辦？”
“……”
韓溯則是看到了張持國開始表現他的不滿，知道這一關過去了，道：“張叔，這代表了什麼？”
張持國看了一眼門口的烏鴉小姐，道：“代表著，你剛剛用一種風險極大的方式完成了精神滲透的訓練。”
“怎麼，你這是想給災管局節省成本？”
“是我的錯。”
這時，烏鴉小姐走進了訓練室，道：“我高估了自己對精神滲透的控製能力，我願意接受災管局的懲罰。”
“懲罰你肯定躲不掉！”
張持國冷冷注視著她，道：“更關鍵的是，你們的行為太危險了，懂得麼？”
“我知道上位者對下位者進行精神活性方麵的刺激，屬於一種恩賜，這是下位者求也求不過來的機會，但是，畢竟你現在也還隻是一位執行人員，並未拿到調查員執照。”
“隻是進行精神活性的感知卻直接打開了缺口，這得使了多大的勁兒？”
“這一次，不幸中的萬幸是沒有出現意外，但該有的警告，我必須放在最前頭：”
說到了最後時，他已經言色俱厲：“如果出了事情，他的精神會受到汙染，自不必說，而你……”
“更是有可能被直接降至d7組，明白嗎？”
“……”
烏鴉小姐聽著，深深的低下了頭去，仿佛已經接受了這個結果，韓溯卻在此時上前，道：“張叔，有一點不對，不是她主動入侵了我的精神，是我自動發出的請求，要罰，也是罰我。”
這本就是天經地義的行為，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擔，烏鴉小姐卻忽然轉頭看了過來，表情居然有些愕然。
甚至，有點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