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腦子不順暢!”
海順一巴掌拍袁寶腦門兒上,低罵道。
“咱殿下身強力壯,龍馬精神,最是康健不過,沒見殿下這幾回都是小嗎?”
袁寶捂著腦門兒嘿嘿笑。
“那不是爺進去了快一盞茶時間還沒出來嘛,聽說小也有可能不順暢。
兒子就怕咱爺麵薄,沒好意思跟咱說這方麵的事兒,想著要不尋個由頭問問。”
“就你機靈!”
海順笑罵。
心裡倒有了幾分動搖。
主要太子今兒除了每回去淨房的時間長了些,其他時候言行也透著古怪。
這種古怪。
伺候了這位爺十七年的海順感覺最明顯。
其具體表現為。
太子平時臉也冷,但那種冷更偏向於一種淡漠,是一種與生俱來的矜貴和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沉穩。
可今兒。
太子打從晨起臉上就帶著霜。
周身氣壓也低得嚇人,練武時的那股狠勁兒海順瞧著就覺得頭皮發麻。
另外,太子現下主要做的是審錄地方呈上來的祥瑞奏章,主持翰林院經筵講學記錄的整理這類差事。
這差從早忙到晚,卻沒有實權。
相較於其他幾位在六部領了差事的王爺,太子這差委實當得憋屈。
就為這事兒。
信王、睿王和慎王沒少在太子跟前含沙射影,明裡暗裡都在看太子的笑話。
可即便如此,太子也從沒被他們激怒過。
反正海順和跟太子共事的官員,是沒見過他把個人情緒帶到差事上來的。
當然今天太子的差也當得好,沒給官員擺臉色,甚至都沒讓他們看出來。
可海順還是發現了。
太子今日當差說的話比往常少了不少,中間休息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海順想了一天也沒想明白他們太子爺今天是怎麼了,也不敢瞎問。
明明昨晚睡前都好好兒的。
海順往淨房瞥了眼,壓低聲問袁寶:“昨兒個半夜可是有什麼情況?”
這個問題他老早就想問了。
礙於一直沒尋著合適的機會才拖到現在。
呃……
袁寶表情僵了僵。
沒敢跟自家乾爹說他們殿下昨晚半夜出去了一趟,硬著頭皮道:“隻換了回褲子,沒彆的情況啊。”
這就奇了怪了。
海順擰著眉。
難不成是這幾晚連著臟了褲子,讓太子爺覺得在他們這些奴才跟前失了顏麵。
亦或者太子對此生了煩躁。
所以才有些壓不住火氣了?
海順覺得這個猜測很有可能。
畢竟太子本身就極其厭惡那事,先前和太子妃大婚洞房,以及決定臨幸宋昭訓那晚,都是提前用了藥……
正想著,太子從淨房出來了。
看樣子心情還是不甚美妙。
海順忙斂起心思,上前伺候太子淨手。
從後寢殿出來,膳房剛好送來了晚膳,一行小太監在西間擺好了膳。
海順隨太子移步過去。
太子並不是驕奢淫逸之人,與其他皇子公主比起來,太子稱得上簡樸。
隻是,一國儲君再如何簡樸。
規製上該有的也不少。
像是今兒晚膳便有春筍盞蒸鵝,雞湯煨蝦圓,火腿銀魚,黃芽菜炒雞,鬆仁八寶肉,另有五道素菜。
外加小菜、麵點各三樣,開胃湯品兩道。
不過太子在吃食上沒什麼喜好,通常每道菜隻用上兩三口便作罷了。
這其實也是身為儲君的悲哀,為的是以防有人掌握到太子的喜好。
但太子今兒的胃口顯然不好,每道菜都隻動了一筷子,湯也隻喝了一口。
海順就急了:“殿下再用些吧,當了整日的差隻用這些怎麼撐得住。”
駱峋擱下銀著,“賞下去吧。”
說完,起身往書房走了。
海順抓耳撓腮,跟在後麵大著膽子問:
“殿下今兒可是身子有什麼不適?若不奴才請莫院判來替您把把脈?”
駱峋腳下微頓,看向他。
海順沒好提太子殿下在淨房待的時間不正常這事兒,笑著斟酌道:“到底入了夏,天氣愈發熱起來了……”
“嗯。”
沒等他把話說完,駱峋頷了頷首。
海順:“……”
一刻鐘後,莫院判來了。
海順被趕出了書房。
海順再次:“……”
不是。
事關太子爺的康健問題,他這個貼身侍候的大總管怎麼還不能聽了呢??
書房,次間裡。
莫院判收回把脈的手。
起身道:“殿下脈長而端直,柔勁有力,雖稍有氣旺火盛之兆,但問題並不大,日常喝些下火的茶水便好。”
氣旺火盛。
駱峋垂了垂眸。
隨即重新看向莫院判,神情冷肅:“身體康健,緣何行房中途臨陣倒戈?”
莫院判:“!!!”
莫院判隻覺一記驚雷,炸得他頭暈眼花,以至於頭一回在看診時失了態。
是他想的那樣嗎?!
“莫院判,”駱峋把莫院判的驚愕看在眼裡,眉頭輕蹙,聲音冷了幾分。
莫院判如夢驚醒。
回過神對上太子看似平靜實則壓力十足的眼神,額角不禁冒起一層冷汗。
好在到底做了三十年的禦醫,這些年太子的病也一直是他在治。
莫院判冷靜下來。
“回殿下,此番狀況除開先天原因外,多與過度勞累、房事不節,亦或者心火過旺,肝氣鬱結有關,另初次行事通常也會伴隨此等情況。”
當然,最後一句,莫院判隻是出於醫者的身份純粹地闡述這項病因。
他雖負責治療太子的癖病。
但因著五年前便研製出了藥,所以莫院判對太子的房中事並不清楚。
駱峋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
莫院判沒看出這位爺的異樣。
也拿不準對方的心思。
於是試探著道:“微臣觀殿下之脈象未見異常,不知殿下可否詳述?”
“不必。”
駱峋麵無表情。
“替彆人問的,隻順便請你來替孤診一診平安脈。”
莫院判:“……”
行吧。
這位爺既然都這麼說了,他們這些為臣子的自然要懂得審時度勢。
莫院判走了,海順從外麵進來。
“莫院判說您是受天氣影響導致的心火旺,開了幾味清熱下火的藥,奴才命人熬上了,半個時辰後便能用。”
駱峋頷首,視線落到麵前的書上。
不知是不是海順的錯覺。
他總覺得他們太子爺臉不繃了,身上氣壓不低了,瞧著似乎恢複如常了。
駱峋不知海總管的心思。
他看著手邊的書,實則思緒已經飛遠了。
駱峋在想昨晚。
想小昭訓大膽妄為的行舉,想她柔若無骨的小手,想自己的潰不成軍,還有當時她眼中明顯的錯愕。
宮裡的女子侍寢前都要接受專門的教導,這一點不分出身高低。
想也知道她來服侍他前,跟人學過這方麵的規矩,知曉男子在這事上的情況。
所以當時她才會麵露驚訝。
沒想到他會那麼……
駱峋的手倏地攥成拳!
半個時辰後。
駱峋喝了藥,沐浴完換了身家常袍子。
在海順震驚的目光中大步流星地進了後院,徑直朝永煦院方向行去。
永煦院,東廂房。
正值戌時六刻。
早過了元淳宮的人來取燈的時辰,今兒個太子不會來後院已經板上釘釘。
今晚值夜的小滿子扶著梯子,小桂子上去將那兩盞璀璨的宮燈給滅了。
臥房裡。
檻兒收拾好上了榻。
靠坐在床頭聽跳珠讀話本子,時不時和做針線的寒酥、瑛姑姑說幾句話。
早上請安時發生的事,跳珠上午便在檻兒的應允下給瑛姑姑他們說了。
經跳珠的一番渲染。
望晴、小福子他們對檻兒現下在東宮後院的處境有了更清晰的認知。
同時他們也清楚地知道了,自己的這位新主子不是個遇事會吃虧的主兒。
做奴才的,尤其是做宮裡的奴才,生死榮辱基本完全依附於主子。
受寵的主子不一定聰慧,能支棱起來,但聰慧,能支棱起來的主子日後的日子絕不會難過到哪兒去。
所以聽跳珠說完早上的事後,包括瑛姑姑在內的幾人都暗暗鬆了口氣。
即便今晚太子沒來後院,沒讓宋昭訓掌燈,他們也沒再像昨晚那樣心神不寧。
望晴、喜雨收拾完浴間出來。
檻兒賞了她們兩袋小零嘴兒:“沒什麼事了,你們自去歇著吧。”
喜雨笑眯眯地謝了恩。
望晴心中五味雜陳。
兩人正準備告退,外麵忽然響起小桂子小滿子略顯慌亂的請安聲。
“奴才參加殿下!殿下千歲千千歲!”
屋中幾人一怔。
還是檻兒最先反應過來,掀了被子下榻。
寒酥手腳麻利地從妝台上取了根發帶給檻兒綁了個極簡發型,瑛姑姑則從架子上拿了件外衫給她披上。
迅速確認檻兒著裝整潔。
主仆幾人匆匆迎了出去。
她們剛走出臥房。
迎麵便見太子經落地罩進來了。
男人一身象牙白素緞平金繡麒麟的寬袖常服,身姿挺拔,器宇軒昂。
舉手投足間儀態優雅,頭上一頂嵌寶金鑲玉琉珠冠,更襯得他雍容華貴。
檻兒微頓。
旋即疾步上前,“妾身給殿下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