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說何事?”
駱峋坐直身,聲音依舊清冷。
但細聽便能聽出其間夾雜的喑啞。
“說是康國公府的三公子打著您與皇後娘娘的名號在賭坊跟人鬨起來了,把平民牽涉了進來,據說鬨得挺大。”
康國公府乃當朝裴皇後的娘家。
也就是太子的母族,太子的忠實擁護者。
不過……
檻兒輕喘著,有些恍惚地想。
上輩子沒有這事的。
“知道了。”
駱峋應了聲,低頭看懷中的人。
見她雙頰酡紅,媚眼如絲。
卷翹的濃睫上一片細細密密的潮意,嬌嫩的唇瓣經吮吸愈顯飽滿濃豔,微敞的衣襟下粉光若膩,極儘綺靡撩人之態。
他撥開檻兒臉頰上的一縷發絲。
“孤有事,先走了。”
元隆帝有事召見太子,檻兒自是不會在這個時候做出什麼纏著人不放的事。
但以她現在的身份和處境,這種情況當著太子的麵肯定不能表現得太鎮定。
“奴婢還能見到殿下嗎?”檻兒小聲問。
駱峋慣是個不會哄人的。
他也沒哄過誰。
眼下即便是對上小宮女春情尚未褪去的眉眼,他心裡也沒什麼特彆的感覺。
但大抵是兩人剛剛都那般親密了,且她方才的答話和反應又難得合他心意。
於是駱峋耐著性子頷了頷首。
“嗯。”
見她右頰上的紅痕因她臉上的緋色愈發明顯,他拿指尖在那處輕碰了下。
“一會兒讓人送點藥過來。”
話題轉得太突然,檻兒懵了一下。
這一下看在駱峋眼裡就成了她還不知道自己臉上留了印,倒是更具有說服力。
不過駱峋沒多說。
他清心寡欲慣了。
除了前麵三晚莫名其妙的夢。
他至今沒對誰有過欲念,這會兒幾句話的功夫,體內的躁動也平複下來了。
拍拍檻兒的手示意人起身。
海順領著人進來伺候太子整理儀容,也來了兩個小宮女給檻兒收拾。
一通收拾弄罷,檻兒將男人送至門口。
駱峋側首看她一眼。
如今雖已步入夏季,但夜裡多少還有些涼。
檻兒身上穿的是盛夏時節的衣裳,素淡的薄衫經夜風吹拂勾勒著她豐滿柔美的曲線,也為其平添了幾分羸弱之感。
駱峋眉頭輕蹙,看眼海順。
後者福至心靈,笑眯眯假作詢問一番:“若不奴才叫人送檻兒姑娘回去?”
太子殿下麵無表情:“嗯。”
“多謝殿下,勞煩海總管了。”
檻兒規矩甚好地行禮謝恩。
駱峋隨意瞥她一眼。
小宮女行完禮悄悄抬眸看他,他看過去,對方當即像似受驚一般垂下眼簾。
但不知為何那兩片鴉睫一陣輕顫後又徐徐掀起,一雙美目裡沒有假做出來的情意綿綿,隻藏著幾分嬌羞敬畏。
駱峋未置一詞,收回視線負手而去。
出了嘉榮堂。
駱峋從元隆帝派來請他過去的太監口中,得知了裴三公子鬨事的具體始末。
知道這又是他那幾個好皇兄中的誰在使絆子,給他那位三表兄下套了。
駱峋的唇角勾起一抹不顯的冰冷弧度。
旋即他想起一件事:“如何?”
“外頭有人聽到了聲音。”
海順躬腰低聲稟道。
“說是聽著像是扇了巴掌,但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屋裡隻龐嬤嬤在伺候。”
駱峋麵不改色,眸光晦暗不明。
良久。
他道:“明日收拾個院子出來。”
這就要給位份了?
海順麵上四平八穩地應著,心裡卻是忍不住感歎這小宮女的運氣可真是好。
要知道她可是來替太子妃承寵的。
這種情況可算不得太子的妾。
名分也得等生了孩子之後才會給。
如今卻是寵都還沒承,就要給位份了。
嘖嘖。
正想著,前麵突然再度響起太子疏冷的聲音:“昭訓吧,明日午膳前去傳口諭。”
“……昭、昭訓?”
海順一怔。
大靖東宮沿襲的是古唐儲君妻妾製。
太子妃之下有良娣二人、良媛六人、承徽十人、昭訓十六人、奉儀二十四人。
也就是說,太子攏共可有五十八位妾。
然而太子打小就是個冷人。
早年又因後宮紛爭經曆了一樁事。
落了個見不得人的癖病。
自此,太子的心性更淡薄了。
現如今東宮後院裡僅有的三個妾室,還都是太後在世時逢選秀賞下來的。
讓海順來看。
那小宮女還沒承寵,又是沒品階的雜役出身。
給個正九品的奉儀位份,大小是個主子,對那小宮女來說就算得上是頂好的了。
結果殿下開口就是正七品的昭訓。
駱峋睨他:“有問題?”
海順忙不迭搖頭。
太子爺決定的事。
輪不到他覺得有問題沒問題,他是沒想到太子一來就要給小宮女昭訓的位份。
可轉念想,他們的這位太子妃慣是個好麵子活兒的,對外總能做到麵麵俱到,無時無刻不在彰顯她的端莊賢德。
但私底下卻總是小動作不斷。
就譬如這件事。
明明是她起的頭,理由也挺冠冕堂皇,好不容易殿下同意,她表現得也很高興。
那你就把人送過來不就行了?
偏臨到太子要幸人的時候給了人一巴掌,誰知道這一巴掌是為什麼打的呢?
又把殿下當什麼了?
也怪不得殿下要抬小宮女的位份呢。
這麼被人下臉子,能不惱麼?
檻兒回了住處。
她前腳進屋點上燈,後腳門就被敲響了。
開了門,是個麵生的宮女。
“你是檻兒?”
那宮女遲疑問道,眼裡閃過一抹驚豔。
檻兒:“是,你是……”
“我是元淳宮的。”
宮女從袖中掏出一個圓肚小瓷罐來。
“這是海公公讓我給你送過來的。”
元淳宮位於東宮的第三進院,是太子起居的地方,與嘉榮堂隔著一個穿堂和庭院。
“謝謝姐姐。”
檻兒接過小瓷罐,淺笑道。
那宮女被這個笑晃了眼,回過神來忍不住紅臉,“不謝不謝,早些歇著吧。”
說完,轉身走了。
檻兒關上門繞到牆角處的簾子後洗了把臉,坐到簡陋的妝台前拿起那小瓷罐。
瓷罐是青白釉的,顏色清澈透亮質感細膩光滑,罐身印著雲紋,甚是雅致。
蓋兒一打開,一股淡淡的藥香,裡麵是淺粉色半透明狀的膏子,質地澄澈瑩潤。
檻兒用指尖蘸了下,抹在耳後。
一股沁涼感瞬間四散開來。
等了會兒沒感到什麼不適,檻兒便照著鏡子在臉上兩抹痕跡的地方抹了抹。
抹好藥,檻兒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嘴唇紅豔豔的,上麵仿佛還殘留著男人的氣息。
她拿指尖撫了撫,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上輩子的今晚這人從頭到尾沒親過她,哪怕她都被弄哭了,也沒見他憐惜。
沒想到這輩子……
檻兒心裡五味雜陳,也有些羞。
吃得這麼狠這麼急,她嘴裡這會兒都還是他的觸感和夾雜著淡香的味道。
麻麻的。
沒好意思再想下去,檻兒紅著臉轉身上榻,然後望著帳頂摸了摸腹部。
上輩子的今晚她侍了寢,沒多久曜哥兒就來了,這輩子莫名出了意外,那之後她懷的還會是曜哥兒嗎?
翌日一早,嘉榮堂臥房裡。
太子妃鄭明芷在宮人的服侍下淨麵漱口,不知想到了什麼,她突然笑了下。
“昨晚她是何反應?”
龐嬤嬤正為自家主子挑選要穿的幾套衣裳,聞言明白這是在說那小騷蹄子。
她有些躊躇:“那蹄子……”
鄭明芷的笑淡了下來,“說。”
龐嬤嬤隻好道:“回主子,下麵的人來報說、說昨晚殿下安排了人送她回去。”
鄭明芷的眼底徹底蒙上一層冰寒,正伺候她梳妝的宮女們立時跪了一地。
“把她給我叫過來。”
龐嬤嬤想勸:“您先息怒……”
啪!
鄭明芷拿起妝台上的步搖往地上一摜。
“我說叫那賤婢過來!”